太平间的廊道里,冷光灯照在本就惨白的梁皖育的脸上,显得更加阴冷绝望。他垂眸不语,眼神失去光泽,手上衣服上还染着梁泽成的血。

    梁母的哭声细小,却像刀一样刺着梁皖育的心。

    “我的儿啊……阿成……你不是去接阿成了吗……我的……我的儿啊……”梁母的话语同她哭声一样细小,幽幽的廊道里回荡着她无助的祈求。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那太平间里必然站满了排队的妈妈。

    梁皖育的面色渐暗渐黑,嘴唇上的白沫变成干皮,没有生机地贴在他发乌的唇上,在这暗沉的廊道里,他没有任何哭声,但却比任何人都要绝望。

    弟弟的死亡时间是在晚间六点二十。

    梁皖育在纸上签了字,带着母亲离开了太平间。

    梁母的哭声渐渐平息,她开始注意身边这个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儿子。生为一位母亲,她此刻无比害怕再失去梁皖育。梁母握住梁皖育的手,手帕擦拭梁皖育面上已经干涸的泪痕。

    “儿啊,你,你别怪自己,妈……妈只有你了……”说着她埋到梁皖育的胸口呜呜哭泣。

    天色像深渊大海一样蓝的发黑,梁皖育抱着母亲站在医院门口,他的泪水同母亲的哭声一同迸发。路过的病人家属都同情的看向这对母子,他们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怜悯的同时也暗自向天神祈求不要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

    出殡日在三天后,是个雨天。录取通知书也一并埋葬,松土一点点铺满棺木,雨水似乎也在挽留这个前程似锦的少年,一滴一滴砸在棺木上宣泄着老天的不公。梁母绝望的瘫软在梁皖育怀里,众人深鞠躬,相继离去。梁母的同事拉开了她,独留梁皖育一人站在墓前。

    梁皖育注视着弟弟的遗像,良久,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一个不够,他又继续抽。一只手不够,他扔掉雨伞两只手抽着自己。

    掌掴声被吞噬在倾盆大雨中,在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梁皖育的脊背弯了下来,他跪在弟弟墓前,失声痛哭。长兄如父,自从父亲死后,他便发誓要照顾好弟弟和母亲。他食言了。

    偌大的墓园笼罩着阴森,何战云站在梁皖育不远处的树后,他也在哭泣,也在自责。何战云是第二天得知梁泽成的意外,他不敢相信,更不敢去见梁兄梁母。出殡这天,他来了,混杂在人群当中,目光不移地落在那对绝望的母子身上。何战云懊悔不已,如果那晚他陪梁泽成一起走,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梁皖育的工作申请提前了两个月交到警处。他迫切的想要加入警队,一方面是他无法面对寂寥的房子,一方面是他怀疑弟弟的死因。

    梁皖育片刻不得闲,在悲痛过后他察觉到不对劲,弟弟遵守交通,不可能出现横穿马路的情况,再说弟弟明明是在站台等自己,为什么会去十字路口那。更可疑的是,肇事者的供词就一句话——“我喝醉了,没看见有个人。”

    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梁皖育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亲属不可涉案,他无法立队调查这件事。

    白浩是一队队长,对这空降的延边缉警倒是有着三分不服气,不过小事上含含糊糊,大事上他也拎的清楚,对于梁皖育的提议他只摆个冷脸说别越界,私下里却很是上心。

    弟弟去世后的一个月,一切都恢复了原先的轨迹,梁母不愿待在家里,找了个暑期补习班教书,梁皖育呢,也几乎是夜夜留宿在警队。

    连着十来天的高温让警署的人哀嚎不断,虽说屋子里有空调,可他们当过兵的,都希望能在外面打打球动一动,而不是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坐着,像个梁皖育似的一动不动……

    今个高温不减,但起了小风,也算舒服。梁皖育一身正装进了大厅,外套脱下搭在小臂上,大步流星谁也不看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进了办公室。向来如此,门口的警员已经习惯了,有高富帅来形容完美男子,警局里给梁皖育起了个外号——高冷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