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在宋营中耐着性子与大宋礼部尚书马扩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希望能降低条件。可这位当年曾饱受女真人欺凌的家伙怎么会忘记当年的屈辱,一步也不肯退让,言辞也甚为激烈,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回复其的只有一句话‘答应也就罢了,不答应就等着城破吧!’张浩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这句话曾是女真人当年说得最多的话,今日轮到自己倾听却是分外刺耳。

    连谈了数日,张浩是磨破了嘴皮大宋方面仍不肯降低条件,他一气之下放了句狠话想杀杀大宋的气焰。没想到却被宋人抓住了把柄将他率领的使团给赶出了行宫,连战马都给没收了,十几里路让他们走了回去,并放话让金国换人,否则免谈。当日还派兵在城下示威,向城头守军射击,打死打伤多人。

    原本像缴纳岁币这种事情,完颜亶也觉得可以接受,而且也有着这种心理准备,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当然要为失败付出些代价。对于割让土地,他虽然觉得宋人刀有些快,失去黄龙府则宋军随时可以过江兵逼京师,不过他以为只要多给些钱将济州赎回来,这想法倒是与当年的赵桓相似。

    但对于削去帝号向宋称臣这一条,完颜亶实在是无法接受。想大金国也曾气势如虹,仅用十数年的时间便攻灭了辽国,废掉了其国君。而大宋也曾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虽然最终功亏一篑,可也曾耀兵其京师,俘获了其两位皇帝,即便现在是落架的凤凰,也不能向鸡跪拜。如果那样还不如自杀算了。

    “陛下,宋人太过无礼,这些要求臣以为不能接受。应当停止和议,全力备战。”廷议之上张浩愤然地说道。

    “陛下。臣以为不能终止和议,此刻宋军二十万围城,各地消息断绝,粮草也难以持久,一旦停止和议宋军将大举攻城,将招致灭顶之灾啊!”完颜宗雄启奏道。

    “哼,太傅言过其实了吧?”礼部尚书蔡松年出列道,“宋军虽重。但赵二乃是长于乡野,沾染商贾习气,且其人贪鄙甚爱钱财,提出如此苛刻条件乃其本性使然,用兵不过是恐吓我朝,榨取钱财才是真,切不可中其诡计。”

    “太傅所言臣也不敢苟同,切不可轻易答应其条件,而应还以颜色,使其明白我大金国绝不是好欺辱的。”吏部侍郎曹望之言道。他是宋朝降臣,也是当年在大宋‘锄奸惩叛’的暗杀行动下的幸存者,自然知道一旦请降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自然极力阻止和谈。

    “陛下,今日宋军在北城下耀武,接连射杀了我守城军兵十数人,但太傅却不准士兵回射一箭,使其安然退走,使众军哗然。”仆散忠义出列道,他的话带着怒气,显然也对完颜宗雄的所为不满。

    “陛下,臣想着此时乃是和议的关键时刻。才令军士们不得枉发一矢,恐坏和事。确无怯战之意。”完颜宗雄见大家纷纷指责自己,他知道现在皇帝看着虽然正常了。但是也可能随时发作,瞅着皇帝面色不善赶紧自辩道。

    “嗯,朕也以为如今正是和议关键时期,不能轻易言弃。”完颜亶明白现在勤王之师可能正在赶来,现在开战对自己不利,还应该借和议拖延时间。

    “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应与宋人继续周旋,以待时机。”见两派人争执不下,太师兀术表示了对宗雄做法的理解,也安抚了主战者的急躁情绪。

    “太师所言正是朕之本意,宋人耀武意在逼我们就范。现中秋将至,朕备下了些礼物送于宋人,以便重启和议!”完颜亶做出了结案陈词,下令继续和谈……

    次日,会宁城中走出来一支队伍,由太傅完颜宗雄率队,随行的还有二十多辆满载金银财宝和酒肉的大车前往大宋皇帝行驾所在,前去犒军。宗雄像早期的女真男人一样自幼从军,他参加整个伐辽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太祖授予世袭万户,自然对军旅丝毫不陌生。

    进入宋军大营后,但见处处整洁规矩,途中连马粪都难见。而所遇军将士气高涨,衣甲簇新,个个满面红光,座下的战马也是膘肥体壮,一行人途经辎重大营时更是心惊,其中所集只其所见便有百万石之多,而其中还传出牛羊被宰杀时的悲鸣,显然他们绝无缺粮之虞,物资供应正常,且十分丰富。

    宗雄还发现宋营中修建了许多低矮的土窝,这个完颜宗雄也不陌生,外边看着矬,其实是里边宽敞,早年女真人就住在这里边,以避风雪,渡过漫漫寒冬。这表明宋军已经做好了过冬准备,绝不是像他们想象的待寒冬到来时便会撤军,说明他们不达目的是绝不会走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宗雄难堪,他们本想来送礼,出动的又是大金国的太傅、左相,还兼领行台尚书省事,地位可以和大宋的宰相比肩,怎么着赵二也得接见一下吧,而他也想借机与其谈谈和议之事,哪怕见一面给个面子也是好的。可当礼单和贺书送进去后,别说赵二召见,连个尚书、侍郎都没相陪,里边只派了个内侍出来接收礼品。

    而内侍对于金国送来的礼品还挑三拣四,冷嘲热讽了一顿不说,对他们给赵二送的极品银鼠皮袍也只看了一眼便捏着鼻子拈着扔到了一边,称上边有一股骚味,皇帝绝不会穿的;对送来的十几车金银更是嗤之以鼻,说金国也算堂堂大国连波斯的那些小国都比不上,人家送来的金银都是以船计,去年仅塞尔柱送来的黄金就有二百万两,可仅让他们出百万贯的岁币还唧唧歪歪,没有个痛快劲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国堂堂太傅被南朝一个内侍训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却还要陪着笑塞银子死皮赖脸求他传话给皇帝,其中滋味可能只有宗雄能体会的到。最终也许是银子起了作用,也许是赵二觉得还有必要谈下去,答应继续和议,但是要派遣重臣或亲王为质到宋营,且必须保护好入城的宋使安全。至此宗雄总算松了口气,好歹不辱使命,求得了继续和议的机会,称在得到皇帝的恩准后便即刻派人质出城……

    会宁城过了一个戚风惨淡的中秋节,大家以为这个时候还得继续谈判,那就得以亲王为质。这种事情在金建国后还是首次,让众人觉得无比屈辱,过去可都是他们耀武扬威的要求他国人作为人质的,如今自己也落得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