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贯治给全师团的命令很直白,就算天上下刀子,在向阿尔山撤退的中途也不许有任何的停顿。所有不方便携带的物品,每人除了已经所剩无几的干粮、早就空空如野的水壶,以及身上携带的弹药之外,全部丢掉。

    就连在这几天空袭之中仅剩的十几辆马车,在解下挽马之外也全部被丢掉。至于车上的那些所谓大行李,也直接浇上汽油全部的烧掉。师团部所有的东西除了地图和一部用来与关东军司令部联络的大功率电台之外,其余的物资和所有的资料全部销毁。

    接到西原贯治的命令,二十三师团上下都清楚,这意味着要全师团对天上抗联的空袭不理不管。迎着漫天飞舞的炸弹,向阿尔山一线强行撤退。这要是在平常,那些下级军官肯定要提出严重的抗议。傻子都知道这种方式,对于已经疲惫不堪的二十三师团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对于眼下已经被炸的有些麻木。每活下的一天,都像是捡来一样。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波次空袭之中,还能完好无损活下来的二十三师团上下官兵来说,却是无所谓了。

    这几天下来,对于抗联的空袭强度还有密度,二十三师团上下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特别是那些让你躲都没有地方躲藏,花样繁多的炸弹,让这些已经被折磨麻木的官兵早就已经不在乎敌军的空袭了。

    当你离开公路卧倒躲避空袭,可公路两边那里到处都是被空投下来的地雷。就算逃过了炸弹的打击,倒是有可能在你卧倒的时候,一颗被空投下来的地雷就会被你压上。一样还是被炸上天。如果你跑到有树林的地方找隐蔽,人家就用燃烧弹空袭,连同你用来隐蔽的树林直接一起化为焦炭。

    尽管二十三师团在第一天挨炸后,就已经在允许的情况之下尽量分散行军队列。但在还是无法躲避开,那些几乎让你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各种各样的炸弹。敌军的飞机不仅数量多,而且炸弹的威力更是巨大。

    一枚中型轰炸机投下的中等当量的燃烧弹,可以让一个中队变成焦炭。一架轻型飞机上的那种会下蛋的炸弹,同样可以将一个中队集体送上西天。若是遇到延时的炸弹,会让整个行军队列死伤惨重不说,还在几个小时之内寸步难行。

    作为二十三师团各个联队之中,眼下最完整的第七十二联队。在出海拉尔的第三天,就有一个完整的步兵大队,被一架飞机逐次投下的八枚那种恐怖的燃烧弹,在其他部队的面前给集体火化了。

    但是将部队完全的分散开撤退,以尽可能的避免损失。在电台通讯莫名其妙的失去作用,甚至连战术电台都已经无法使用,相互之间通讯联络极为不畅,只能依赖极为不可靠的联络官的情况之下。

    又担心被身后可能不管不顾追击下来的抗联趁势直接给分割合围的西原贯治和川吴雄人,只能将师团各个部队尽量的靠拢在一起。这种行军态势,却是更给抗联航空兵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战机。

    这么多的部队猬集在一起,的确避免了被可能追兵分割的危险。但对于正对他们进行轰炸的抗联航空兵来说,却是一个好的不能在好的目标了。但此时的被巨大的伤亡,以及缓慢的行军速度弄的心力交瘁的西原贯治,却是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抗联的追兵分割开来。

    对于他来说,即便不改变撤退计划,调整撤退部署也是势在必行。要是在这么炸下去,不用追兵赶到,二十三师团就已经垮了。虽说改变撤退计划,西原贯治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既然已经改了,就索性改到底。

    不过,对于西原贯治变更部署的命令。在这么多天都已经硬着头皮挨炸习惯了,倒是锻炼出一种抗打击能力的二十三师团官兵中却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全师团上下对此倒是也不怎么在乎了。

    对于这些官兵来说,只要能找到一个挨炸的地方,就算冒着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对于西原贯治的这道在平常看起来极为不人道的命令,即便是那两个一手策划了海拉尔屠城事件的参谋也没有反对。

    对于二十三师团所有的官兵来说,反正对于空袭是躲也没有地方躲,藏又没有地方藏。还不如一口气,直接跑到阿尔山。反正以日军训练有素的行军能力,最后这几十公里还不算什么的。至于那些平民能不能跟得上,就不是一般官兵会去考虑的了。

    在调整完部署和撤退计划后,西原贯治给师团通讯官下达了死命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也一定要和关东军司令部取得联系,必须要争取航空兵对二十三师团的掩护。以尽可能的减少二十三师团的损失。

    只是让他和二十三师团上下感觉到沮丧的是,不管通讯兵如何的努力,电台之中除了一片嘈杂的声音之外,依旧是没有得到过任何的答复。没有了航空兵的支援和掩护,西原贯治都不敢想象在施虐的敌机之下,究竟还能有多少二十三师团的官兵逃过一劫,能安全的撤到阿尔山。

    二十三师团这一不管不顾的全力撤退,倒是给了正在齐齐哈尔坐镇指挥的航空兵司令员方子翼取得了更大战果的机会。面对新情况方子翼迅速的调整了部署,将日军最后行军路线划分成三分。

    集中手中所有的飞机分成三个批次,轮番使用高爆炸弹和凝固汽油弹,对眼下分成三路撤退的二十三师团采取轮番攻击。并将主要的攻击力量放在了公路两侧的日军作战部队身上,至于沿着公路行军的那些工兵和辎重兵部队,他倒是没有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