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话,郭邴勋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你会见到他的,不过不是现在。等送你上路的时候,司令员会去见你的。”

    “我这次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给司令员带来多大的伤害?看到你的那封供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与我们一起经历过日军魔窟斗争,又一起从血雨腥风的战斗中走到现在的人做出的事情。”

    “司令员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背叛,这你没有说错。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张婷的死,更因为你的出卖和背叛。你是我们一起从日军细菌基地冲出来的老弟兄,是直接受过日军残害的人。你为什么做,要向自己的仇敌,出卖自己当日同生共死的战友与弟兄?”

    “我们当初冲出来的人,牺牲的牺牲、残废的残废,留在部队中现在还剩下几个人?你们每一个司令员和我都很珍惜,失去你们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心中疼的都像是刀割的一样。”

    “我们是军人,牺牲在战场之上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们却万万没有想到中间会出现一个背叛了自己信仰,背叛了我们当初誓言,出卖了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出卖自己救命恩人的人。”

    “你在群策山战斗中,身负重伤,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张婷力排众议亲自给你做的手术。硬从死神手里,将你这条命救了过来。就算她不是司令员的未婚妻,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将她的行踪出卖给日军?你这么做,你的心里能安吗?”

    郭邴勋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并未有任何激动的表现,依旧平有如他日常说话般平和。但他的这番话却有如一把把利剑一般,刺向那个人的心灵。

    那个人听到郭邴勋提起自己给杨震带来的伤害,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良久才道:“参谋长,我不想在解释什么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大错已经做下了,再说别的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求速死。”

    说到这里,那个人抬起头看着郭邴勋,泪流满面的道:“参谋长,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和司令员说一声,我张彪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张副部长。我只有一个愿望,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做他的兵,跟着他打鬼子。尽管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了。”

    听罢他的这番话,再看看他仅剩的一支胳膊,郭邴勋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张彪,你还是不想说实话?你这个人我了解,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为了那么点钱就出卖自己,事情没有你在供词中说的那么简单。我不是想为你求情,我只想知道事实。”

    郭邴勋这句反问,让张彪叹息一声道:“参谋长,你为人心思缜密,我知道瞒不过你。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于私你会看在我们一起在鬼子细菌战基地受过磨难,我以往的战功上也许会替我求情。于公,我这样的人却是必须要杀。不杀,部队也就没有办法带了。”

    “如果一个出卖了部队,出卖了司令员的人,成了小鬼子特务的人都不杀,这让别人怎么看你和司令员?只有我死了,才能警告别的人,才能对部队有一个交待。而且,死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尽管这个叫张彪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平淡,但心细的郭邴勋却依旧发现他那条半残的左腿在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郭邴勋没有挑明表面上看起来很平淡的张彪内心存在的对死亡的恐惧,只是从军装口袋里面掏出了几包哈德门香烟和一包火柴丢到他的面前:“司令员知道你有烟瘾,还很大。爱抽哈德门、三炮台这这两种烟。在鬼子的战俘营中,还因为捡鬼子的烟屁抽挨过鬼子的皮鞭。”

    “民国二十六年,你随川军出川抗战,在山西抽过这种烟后,你几乎不抽别的烟了。你的那点军饷都用来买这种最贵的香烟了。这次打下佳木斯,司令员特地让人想办法弄了这几包香烟。小鬼子对关内的东西控制的很严,三炮台和老刀没有,只弄到这几盒哈德门。”

    说到这里,郭邴勋凝视着张彪良久才道:“知道你的事情后,尽管很痛苦。但司令员还是曾经和我说过,你张彪功是功、过是过。就算现在犯下如此大错,但过去还是有过战功的。”

    “你做出的事情虽然罪无可赦,但该给的待遇还是要给的,在生活上还应该给一些待遇的。他让我找机会告诉你,他这个人是恩怨分明的人。公是公、私是私,他不会和你算私账的。”

    接过郭邴勋丢过来的几包烟,听到这几包在伪满很难见到的哈德门香烟居然是杨震特地交代人弄的,尤其是那句还是他张彪还是有功的话,让他内心翻腾不已,压制住眼泪才没有再一次当着郭邴勋的面哭出来。

    张彪抽出一支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借着香烟升起的袅袅烟雾隐藏着心中的痛苦。良久才道:“参谋长,替我谢谢司令员。我做出这种罪无可赦之事,他却还想着我。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张副部长。”

    郭邴勋凝视着张彪道:“既然你知道对不起司令员,那你就将你就不应该再隐瞒下去,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不是赎罪,而是你的良知。别忘了,我们是一起从四川出来的。你这个人我很了解。你供词上说的那些,我只信一半。至少有三成你还在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