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烧得意识模糊,太医已来看过几回了,除了给她开驱风散寒的药,还给她开了一服治肿胀右手的药。

    陈憬坐在雨花阁中,丝毫不避外人,雪白蟒袍纹路狰狞,气势逼人,一双长腿随意伸在桌旁,单手撑在梨花圆桌边沿,巾冠都取了下来,放在桌上,一头鸦青长发高高挽起,只用一根云头玉簪固定,整个人凛冽不可欺,足以让万人臣服。

    实在不像一个太监。

    他想起自己离开御花园后,手下来报,说是未央宫有一些小动作,遣了人引晋王世子去霖雨轩。

    陈憬立刻就想到了陈娇的话。

    “太后娘娘和平乐长公主她们都打趣娇娇,说什么我同那晋王世子‘颇有渊源’……”

    原来这“渊源”,是想硬生生造出来的么?若不是娇娇突然发病,从未央宫出来了,被引到霖雨轩的,定然不止晋王世子一个。

    她们想要造出一桩丑事,逼着陈憬就范,把陈娇嫁给晋王世子,借陈憬的手,除去晋王府。

    陈憬握杯的手纤长白皙,秀美得仿佛女人,若不是上头迸裂的青筋,定要叫人误会。

    “沈容瑛,你休要得寸进尺!”

    杯盏碎裂,一线红痕滴落,融入华美的赤赭色长绒地毯,精巧繁复的吉祥如意缠枝牡丹纹样,布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滚落的青瓷碎片弹了两下,终是没了声息。

    怀远驿,晋王一家刚从宫内赴宴归来。

    “你这个孽子!在哪里玩,玩得多疯我都随你便,可那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大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竟敢到处乱跑,也不怕叫人算计了去!”

    韦氏在一旁煽风点火:“世子要去更衣,可以让成泽陪着呀,偏生世子倔强,总疑心成泽要害他,今日还在太后娘娘面前,把成泽的脸打成这个样子……”

    她说着,拉了失魂落魄的楚成泽出来,百般抱怨楚成渊的出格。

    “王爷您看看,这是做兄长的该做的事吗?”

    楚成渊紧紧攥着手里的紫竹伞,抿着嘴一言不发。放在平时,他早就与韦氏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了。

    楚林天看他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楚成泽道:“你看看你弟弟,文武双全,功课屡受先生夸赞,说他有状元之才,你呢?你除了给我惹麻烦,你还会做什么?从前就是横行街市招猫逗狗,眼睛瞎了,脾气就越发暴躁,把自己的无能归咎于于旁人,动不动就打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成渊浑身一震,陈娇的话在他耳边再度响起——“谁也不疼你!”

    “对,我就是废物!我就是暴躁!楚林天,你以为你这个老子就做得很好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你不是一直想废了我吗?废啊!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