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应物心里真是追悔莫及,他真不该拿这个问题来咨询老泰山!本来觉得老泰山历练丰富,能帮着自己解开纠结并指出一条明路,谁知道他老人家嗅觉如此灵敏,竟然把他与汪芷的关系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可是为难了,假如要承认与汪芷的奸情,怎么都不妥当。若不点出汪芷真实性别,自己就平白背上了一个令人难堪的嫌疑?若是点出汪芷的性别,后果只怕也不会太好,再宽容的老泰山只怕也不会容忍女婿在婚前公然乱搞罢?

    假如抵死不承认有奸情,那说来说去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了。

    按照老泰山的分析,自己根本不用犹豫什么,只管狠心踩着汪直成全自己的威望——这就是政治,有什么可犹豫的?

    “误会?莫非老夫想岔了什么?”刘棉花犹疑的问道。

    方应物急中生智,“小婿犹豫确实另有缘故!话说小婿左右有个叫方应石的族兄,甚有勇武,可是跟随小婿看家护院实在是委屈了他。

    所以小婿有意送他补入官军谋一个前程,当初那汪太监答应过帮忙,补他入锦衣卫。如今若翻了脸,未免前功尽弃,殊为可惜。”

    刘棉花训道:“糊涂!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你自己若能抓住机会,还愁没机会提挈别人?”

    “是,是,老泰山说的是。”方应物唯唯诺诺。任由刘大学士如何说都好,只要别再怀疑他与汪芷有奸情就行了。

    刘棉花疑云未去。看了看方应物,想了想方应物平常的举动。一个会试之前都有心思去教坊司胡同喝花酒的人,应当不至于性取向有问题罢?

    反正都是快离开的人了,刘棉花也就懒得追问什么,只嘱咐道:“老夫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

    另外,老夫明日举家南下,唯将长子留在京师。待四十九日后,便叫他去你那县衙历练。请你多多看顾他。”

    “老泰山放心!”方应物答应道,胸脯拍得震天响。

    从刘府告辞出来时,夜色已经深了。虽然刘府距离家里近,距离衙门远,但是方应物知道,以父亲的性子大概已经睡下,若回了家难免吵吵一番惊动全家。所以方应物还是打算直接回县衙去。

    却说方知县微服而行,一路倒也无事,与长随兼护卫方应石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城北宛平县衙。

    按着规矩,天下大大小小所有衙门(包括皇宫)到了夜间必须要落锁,四周门户关闭隔绝内外。方应物现在回来。所看到的自然是县衙大门紧闭。

    方应物困意上头,对方应石吩咐道:“去叫门!回内衙便去歇了罢!”

    方应石便走上前,将木制大门拍的“砰砰”作响,不多时听到里面有人叫道:“外面何人?”

    方应石隔着门答道:“县尊大老爷回来了!开门放行!”但是半天却听不到门响,方应石又催促道:“磨蹭什么。快些快些!”

    却又听到里面叫道:“县衙重地,谨防宵小。是以内外关防必严!夜晚落锁之后,向来除非灾情、军情、民变、圣旨之外,绝不可开门!此为县衙纲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