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伊万仿佛脚踩着万丛荆棘,伴着沉闷的阵阵头痛,恍恍惚惚地搭着火车回到了大院家中,身心俱疲。李梓在车上血流如注的场景久久挥之不去,只要稍稍闭上了眼睛,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就染红了她整个的眼帘,猛然一惊,睁开了双眼,眼睛里已尽是布满了血丝。

    距离李梓重伤只是过了短短一周,陈伊万便觉得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煎熬难忍地再三考虑过后,她明白受伤的李梓比起需要自己,更需要的是静养,而自己的出现只能让他更多一份分心。最后默默将这些切骨的思念和惦记掩在了心底深处。

    与陈伊万一样,心中经受折磨的,当然还有李梓。

    陈伊万没有前来的这个小镇周六,天空飘了立秋后的第一场细雨。李梓撑着雨伞立在车站外他常常等待陈伊万的地方,右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许久,就在那里站着,等待着。

    当陈伊万隔周再次出现在小镇车站出口时,那个帅气艳压了众小镇青年的李梓,仍站在那熟悉的地方温柔地望着她,等着她。其实,陈伊万已经不需要用眼睛看,她只要用鼻子,甚至是感觉就能分辨出空气里有或没有李梓的味道。

    只是不同的,李梓没有穿着平常最常穿的短袖T恤,而改穿了一件宽大的似乎不怎么合体的长袖衬衣。浅淡色的衬衣袖口扣得严密,与八月的午后并不协调。即便这样包裹着,陈伊万也能清晰看到李梓那掩藏在衬衣下厚厚包裹的纱布,将衣袖高高撑起。只是那日刚做完急诊手术时的固定支架已被取下了。

    “你还好吗?头痛吗?”李梓走上前,没等陈伊万说话就先问道,抬起左手温柔地轻轻抚着陈伊万透着光泽的短发,摩擦着。

    “嗯,不痛,不痛的。“陈伊万心中掠过无以回避的心酸,一边摇着头,一边柔声问道:“你伤口好点了吗?还痛吗?”

    “你看,我这不是好多了。”李梓指了指被藏在衣袖下的右臂,暖暖轻答,牵起了陈伊万的手掌。

    陈伊万抬了双眸,绽出一抹温柔浅笑道:“我多请了一天假,可以多陪你一天了。”

    李梓将陈伊万轻轻揽入额下,一时百感交集。他是那样渴望和迫切想带着她登顶远山东峰,但电闪雷鸣中半途折返,第二天晴空万里中陈伊万和自己又都受了伤……这样的失落让他自责和心绪难平。

    晚饭前,陈伊万见李梓舍友先去了食堂,便走至李梓面前,眼神戚戚拉起他的手道:“我想看一下伤口。”

    “先不看了,…….伤口已经没事了,相信我。”李梓用手掌轻抚了陈伊万的脸颊,默默将她的手拿起放下,转了身去整理起书架。书架上那排英语应试书籍已不见了踪迹。

    李梓怕看到陈伊万那失落的眼眸,如高三班会后看过的,那是他最为心痛不愿看到的。

    陈伊万望着李梓的背影,一时忍泪,走向前,“让我看一下吧,就一下。”说罢,用手从李梓身后环住他。

    “咱们去吃饭吧,我今天有点饿了,呵呵。”李梓眼中略过相同的难过,用左手握了陈伊万的手,缓缓转过身来,“你看,我现在需要营养,饿得可快了呢。”

    李梓最终没有让陈伊万看那个永久会留在自己右臂上的伤口。

    第二天上午,陈伊万在李梓宿舍里陪着他养伤,陪着他聊天,下棋,偶尔也用手持游戏机打会儿游戏,或者把那日两人在小镇的小摊上买到的古董套圈玩具拿出来玩儿着乐一阵子。就这样,两人就像是待在了时光的平行空间里,彼此望着彼此,彼此守着彼此。

    舍友看到陈伊万来了,也很识趣地找了借口去了隔壁。

    陈伊万总会不自觉地抬眼看去李梓,那细长而耐看的眼眸,修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一如既往清俊的面孔。她似乎总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确认着那就是她的李梓,确认着他们此刻都还安好,都还安好地坐在彼此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