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当天晚上的自习,陈伊万没有去学校,她打电话让唐欣帮她请了假。回家后晚饭也没有吃,只跟妈妈说她很不舒服,就回房间倒下睡了。

    伊万妈妈放心不下女儿,匆忙收拾了碗筷,就踮脚走进了女儿房间。陈伊万面朝着墙壁躺着,手里搂着一只抱枕大小的米色熊仔玩偶,那熊仔在陈伊万的衣袖下半藏着脑袋,将将露出一只眼睛来,看起来极委屈像是在哭泣,却又十分滑稽可爱。

    陈伊万的房间并不大,但布置得简洁温馨。房间的一侧,一张米白色公主造型的单人床为了节省空间靠着墙摆放着,朝外的一面立着一个同款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盏小巧的台灯。房间的另一侧是一扇窗,窗下摆着一张白色的书桌,书桌上高低错落地摆满了陈伊万的各种复习资料。书桌旁不大的书架上也横倒竖排着塞满了书和复习资料,唯一一块空地上,摆着几个小卡通玩偶和一个精致的小相框。

    相框是银色镂空铸铁的造型,四角点缀着闪烁的钻石亮片。里面镶嵌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那是陈伊万刚上小学时的一张近照,浅淡的眉下,弯月一样的眼睛挂在一张小圆脸上,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了一排不很整齐的幼齿,短短的麻花辫子梳在脑袋两侧,发梢上系着粉色的蝴蝶结,微翘着。

    伊万妈妈借着门外走廊的灯光,走至女儿的床边轻轻坐下,探头向里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陈伊万微动了动身体,大颗的眼泪越过鼻梁迅速滑下,落在了枕头上。

    “还好,没发烧,肯定是累着了,那就睡吧。“伊万妈妈不无心疼地看着面朝里背对着自己的女儿。嘴角酝酿了几番,又轻声喃喃道:“乖,咱们再坚持几天就考完了,撑住呀。“

    陈伊万并未作答。

    “睡吧,睡一觉就都缓过来了。“说完,伊万妈妈用手理了一下女儿身上的毯子,却并没有马上离开房间,用一只手轻拍起女儿的后背来。

    母亲从后背轻轻拍下的每一次,都像是在抚平陈伊万被狠狠中伤的心灵。眼泪再次涌出,很快浸湿了枕头一片。

    ???十五岁渡过了青春叛逆期的陈伊万与母亲的感情愈加深厚,因为她觉得一样是疼爱自己,但看起来极为严厉却很少动真格的父亲始终没有母亲懂自己。

    不知陈伊万是因为年龄小,还是无忧无虑惯了,或者骨子里始终有颗阳光明媚的种子,她的青春叛逆期到来的有点晚,晚到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才终于爆发。

    大概从初二开始,陈伊万发现自己对绘画特别起了某种兴趣,美术课上总能第一时间将老师要求画的物体按照自己的想法画得又快又准,常常赢得美术老师的赞扬和鼓励。初三毕业的整个暑假里,陈伊万似乎都无暇跟着同学们出去玩耍,整天除了泡在游泳池里,就是泡在绘画兴趣班里,画得十分恳切而投入,画得几乎废寝忘食。

    进入高一后,各门功课的难度和要求都显著提高不少,接手陈伊万所在高一一班的班主任马老师在班会上也多次给同学们花式洗脑,强调高中学习的任重而道远。陈伊万却对班主任强调的这些并不甚感兴趣,每周两次绘画兴趣班雷打不动,一画起来连当天的作业有时也忘了写。常常回到家临睡前才赶紧草草写起作业又匆匆收尾。时间久了,原本中考还取得不错成绩的功课自然就又落了下来,到了高一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又似乎重回了“废材“定义。

    这也让原本感到过“光明”的父母又一次头疼起来。尤其是伊万爸爸,多次要求女儿退出绘画兴趣班,但陈伊万始终没能照做。

    这天是期末临近的一个晚上,陈伊万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中。

    “妈,我回来啦。”进了家门,习惯性喊道,陈伊万一边脱了羽绒外套一边换着拖鞋。

    但家里并没有人回应,只有客厅电视里传来的声音。陈伊万感到疑惑,拎着书包,向客厅的沙发方向看去。沙发上只有父亲独自一人,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不甚愉悦地盯着电视,像是跟什么人正生着闷气。

    陈伊万偷眼详细观了一观,发现父亲的脸色看起来气恼而青红难辨,似乎嗅到了期末考试拿到成绩单时的某种不安。左右环顾,发现母亲并未在家,四下迟疑着,弱弱抬眼又左右疑惑着问道:“爸,我妈呢?”

    “加班去了。”陈伊万听到父亲似从牙缝里生生蹦出了这几个字,心下草木皆兵了一番,瞬时明了了这种气氛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