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汉语并不好,他的话听上去有些走样,可是此时没有人有心思嘲笑,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随时能宣判刘佳的死刑一样。刘佳不适合被长途运输,医生来的匆忙,没有办法把所有的医疗仪器都搬过来。

    刘佳的情况也很危急,之前医生说过,只要再迟一点,刘佳就没命了。所以医生赶到之后,没有经过太多的观察和准备,迫不得已直接进行了手术。医疗水平的限制,手术似乎出了问题。

    医生告诉我们,他在给刘佳取子弹的时候,造成了大出血,好不容易及时止住了,但是刘佳却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可笑的是,医生连刘佳是什么血型都不知道,但这的确也没有办法责怪医生。

    关键时刻,江军立刻对着医生拍胸脯,江军很着急,他断断续续地对医生说道:“我的血型和她是一样的,之前她给我输过血!”

    我也想了起来,当日在国贸大厦和兵魁的战斗中,江军同样是失血过多,危在旦夕。医院的血库不足,的确是刘佳给江军输的血。医生上下打量正坐着的江军,此刻的江军,的确是非常狼狈。

    医生也有些犹豫了,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道:“你伤成这样子,再抽血,不合适。”医生是在担心江军自己的安危,尽管对医学不了解,但这常识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江军身受重伤,这个时候再将他身上的血抽走,对他的损害不小。听了医生的话,江军着急了,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医生,我没事,我命硬,你看,我还能走路呢,求求你把我的血给她吧!”

    我的眼眶一热,江军竟然真的朝前走动了起来。为了让医生坚信他具有被抽血的条件,江军咬着牙,凭借着毅力,稳稳地走了好几步。情况紧急,医生最终还是答应了,江军松了一口气,嘴里拼命地谢着医生。

    我示意两名刑警去扶着江军,很快,江军也被送进了病房里面。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江军被医护人员搀扶了出来。医护人员本来要扶着江军回病房休息的,可是江军死活不愿意,他说自己一定要等刘佳平安从病房里出来。

    江军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他的眸子迷离,脸上被睡意和疲倦憔悴侵袭。病房的门又被关了起来,门缝彻底闭合之前,我往里面扫了一眼。有不少医疗的器械正摆放在房间里面,刘佳就躺在床上,而她的周围,围满了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医护人员。

    在这临时的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在为一条不该死去的生命努力着。

    “李教授。”虚弱的江军突然叫了我一声,我转头去看他,只见江军终于受不了,闭上了眼睛,但他还是不肯睡去。

    我:“你先睡一会吧。刘佳平安出来,我一定把你叫醒。”

    但是,江军却摇了摇头。他连摇头的动作都变得异常吃力了。江军告诉我,在被抽血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刘佳看。刘佳身上的肉被切开了,每个医生的手上都满是鲜血,他们拿着手术刀和剪子,正为刘佳的生命努力着。

    “刀子切在丫娅的身上,我的心却很疼,就像是那手术刀切在我的心上一样。那么多血,我好担心丫娅身上的血会都流干。”江军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觉异常心酸:“她闭着眼睛,睡的很安稳,只是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还是她感受到了,却没有力气挣扎,没有力气呐喊,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她不要为我挡下那两颗子弹。”

    “江军……”我叫了他一声,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江军的嘴角微动:“我的血液里,流着刘佳的血。很快,刘佳的身体里,也将有我的血了,我们算是彻底有了纠葛,她死了,我也不会活。”

    都说轻生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为情言死,向来也很容易被大众理解为懦弱的行为。可是,只有真正相恋的当事人才明白这种感觉,我并不感觉江军说这些话很懦弱,相反,我觉得江军很勇敢,命运给他的折磨够多了,但是他依旧敢爱敢恨。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江军,我已经做坏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刘佳死了,我一定要留下江军。但是一个人想活很困难,想死却是容易的,留下江军的命,何其困难。

    当日刘佳将身上的血给江军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的情况竟然会截然相反。这一次,是江军身上的血,流进了刘佳的身体中。他们的血相融在一起,他们的感情也纠葛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