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28日,星期四。

    5点刚过徐润泽就醒了,距离他正常的起床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睡不着了啊。

    今天是检验蓝天和他的小组培训成果的时候,也是他徐润泽洗刷自身污点的关键时刻,他又怎么可能继续安心的睡觉呢!在徐润泽近七十年的人生当中,他还从未感觉到如同今天一般的忐忑不安,即使是在几十年前那一段动荡时代,他被下放、他被批判甚至差一点被抓进监狱苦度余生,但是那个时候徐润泽的心里只有愤怒、只有迷惑不解、只有跟命运抗争的倔强,却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的忐忑。

    也许,这是因为徐润泽在他漫长的一生当中第一次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里的原因吧。

    在床上睁着眼继续躺了一小会儿,徐润泽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生怕惊醒了依然沉睡的老伴。起床后,徐润泽洗漱完毕就匆匆离开了家门。而就在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徐师母睁开了眼睛,无声的叹了口气。

    几十年相濡以沫的枕边人,徐师母如何不清楚最近这一段时间徐润泽内心的煎熬,她也打听到了这份煎熬的源头,但是徐师母并没有因此就去安慰老伴。几十年相随相伴让徐师母最清楚徐润泽的脾气性格,那是一个如此骄傲如此珍惜羽毛的老派人,他宁可接受蓝天和吴伟的援手,却不会将这一份内心的煎熬带回家中。在家人面前徐润泽仍然是那个照顾妻子的丈夫,关心儿女的父亲,疼爱孙辈的爷爷和外公。

    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任何困难任何艰险也压不垮打不碎的傲雪青松,他绝不会把自己的煎熬分担到家人身上,就如同几十年前在那场席卷华夏的风浪之中一样。所以徐师母即使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她也跟徐润泽一样若无其事,装作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尽心尽力做好家里的事情,让徐润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老夫妻俩都做好了自己的角色应该做的事情。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徐润泽快步走到街心花园,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站定了脚步。这里是他的“根据地“,只要不下雨,每天早上徐润泽都会到这里运动一下,也跟相熟的街坊邻居聊上几句,随后在巷口的早点铺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今天虽然早起了一个小时,徐润泽还是选择按部就班来到了这里。

    40分钟以后,就在平日里相熟的那些街坊邻居陆续来到街心花园的时候,徐润泽穿上薄外套,跟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向着巷口的点心铺走去。

    “徐教授今天好早啊。“

    “是啊,难得见他这么早,估计今天是有事情吧。“

    “有什么事情?不会是被徐师母赶出家门了吧?“

    “你可别胡说啊,徐教授跟他爱人的感情可好了,我们这些邻居都羡慕着呢。“

    身后,传来街坊邻居细碎的议论声。

    ……

    蓝天睡得很沉,闹钟响了好一会儿才把他从睡梦当中叫醒。

    起床之后,翁飞翔和张清声都早已洗漱完毕,从食堂带回了早餐。宿舍四人只有齐锐仍在睡梦之中,他还要再过半个小时才会醒来。

    最近这一段时间蓝天每天都是倒床就睡,睡得特别沉,有时候闹钟都叫不醒。比起参加培训的8位同学,他在劳累之外还要劳心,外加一开始就倒了嗓子,这一份辛苦真是谁都没有他体会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