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问道“就算我答应下来,问题是你敢信吗?”

    老修士点头道“我不全信,但是打算赌一把,我站在这里,出现在你面前,已经就是一种证明。山上修行,只要道行比我高,我便看不透深浅,可是与谁朝夕相处这么久,再看性情,不算太难。你这种人,我也曾经见过不少,多是年轻时候认识的,结果发现你们大多死得早,半道而亡,所以我只说了这是一场百年之约。”

    陈平安笑道“快过年了,麻烦前辈说几句吉利话。”

    这位元婴大修士微笑道“我若是与你说些客套寒暄的话,你难道不会疑神疑鬼?还如何做买卖?”

    陈平安觉得这话没说错。

    约莫一炷香后,陈平安驱马下山坡,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面如金纸,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本就孱弱的体魄,几乎油尽灯枯。

    吓得过关之后停马等候的曾掖和马笃宜,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先前几乎整座关隘内外,都看到了陈平安消失处那边的剑光如虹。

    陈平安摇摇手,“没事,摆平了,我们继续赶路,此行返回,路上都不会再有事情,还是老规矩,你们到时候不与我一起返回书简湖。”

    在山坡那边,元婴修士早已撤去障眼法神通,竟是一位姿色平平的中年妇人,眉心处缓缓渗出一粒鲜血,被她以手指轻轻抹去,只是那点痕迹,落在任何一位中五境修士眼中,稍稍打量,都是无比扎眼的存在。

    与那个年轻人做买卖,还算放心,双方下定决心做买卖后,推敲细节,滴水不漏,几次试探,年轻人都算应对得体。

    她望向天幕,作揖行礼,虔诚且惶恐,颤声道“李芙蕖粗鄙不堪,只能得罪君子,不敢得罪小人,失礼了。”

    片刻之后,天地寂静。

    妇人哑然失笑,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如今宝瓶洲大乱,需要那位陪祀圣人盯着人和事,实在太多,北俱芦洲天君谢实,大骊藩王宋长镜,朱荧王朝皇帝,等等,怎么都轮不到她和那个陈平安,即使被拘押在水牢底层的刘志茂亲口所说,如今陈平安身上带着那块“吾善养浩然气”的圣人玉牌,但是关于坐在一洲天幕的陪祀圣人,她多少知晓些内幕,只要脚下人间没有太过出奇的厮杀,就不会转移视线,瞥上一眼,至于类似太平山老宗主亲自出手追杀背剑老猿,声势实在太大,肯定会被桐叶洲圣人第一时间察觉。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些该有的礼数,终归是多比少好,有比无好。

    离开梅釉国那座关隘后,即将进入书简湖地界之际,陈平安在一座乡野村庄附近,转头看着身后两个兴致不高的家伙,沙哑笑道“让你们担心了,这一路想事情比较多。”

    马笃宜捂住心口,“陈先生,你可总算还魂了,这一路上不是发呆,就是皱眉,这都多长时间没喝酒了,我们两个都快要吓死了。”

    曾掖使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