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二婢子,梅郁城沉下心,却无法像自己说的那么轻松自在——毕竟此番情势太过诡异,已经半脱离了她的掌控。

    更何况回京之前她听了军师之谏,使了旁门左路来解决目下之危,多少还是有几分赌,赌的,就是自己二人间的交情,毕竟今日之危,除了贴身情同姐妹的二婢子,也就只有军师知道,便连义父永王殿下也尚未禀报——当然这不是想要欺瞒,只是不想空令他跟着悬心。

    但这位半道跟了自己的军师一改往日开诚布公的风格,只说将此事交给自己就好,梅郁城一向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在明,人家在暗——勉强为之,已是十足信任。一向走三步算五步的梅郁城,第一次感觉有些什么抓不住了。

    她放下手炉,端起旁边参茶喝了一口,抬眼正看到自己练功的青钢剑,心中长草恨不得起身拔剑舞上一场才痛快,转眼又垂眸苦笑——何必呢,不过自刺自心而已。

    她,宣同都司,五千宣同铁骑主帅,此番被人陷害,不但坐失大好战机,还莫名中了奇毒,虽然于性命暂时无碍,但却压制住了她周身内力,于她而言,真如折了双翅,断了臂膀。

    心绪烦乱,梅郁城刚想扬声叫白袍进来,却不想白袍先喜滋滋地跑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言到:

    “郡主,军师来信了!”

    听了白袍的话,梅郁城眉间郁色未散,反而多加了几分疑惑:消息来的太快太反常,让她本能地升起警惕之心:

    “是军师派人来送信的?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不是,信是驿站送来的,走的军报。”白袍听她这么一问,心里也打了个点:“可信封上有军师的花押,我看的清清楚楚的。”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梅郁城,梅郁城捏着信没有马上打开,沉吟一瞬又释然而笑:

    “明白了,还是军师想的周到。”白袍被她这一笑笑愣了,张了张嘴又觉得此时打扰她不应该,就压着疑惑看自家郡主拆了信,见她先是蹙眉沉思,又展颜舒心的样子,就知道信上内容定然不简单。

    梅郁城将信细细读了三遍,烂熟于心便丢到火盆里烧了,扬眉唤入细柳:“随我去向娘亲请安,不然她且要悬着心。”想了想又对白袍道:

    “安排妥当人手将侯府上下看好了,这院子里我不想放出去的风声,一丝也不许露。”

    二人仔细应了各去准备,梅郁城不再强撑,起身裹了厚厚的狐裘,又带了风帽,才在婢子前呼后拥之下往主院而去。

    一进主院,最早迎出来的并不是丫鬟妈妈们,而是自家父亲的姨娘何氏,何氏见了梅郁城福身下拜,口称“郡主”,梅郁城笑着伸手虚扶,转身往正房而去,余光里瞥见何氏并未僭越跟来,而是转身回了自己住的东厢房,心中又晃过一丝别扭,这何姨娘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个心结,可此时也来不及细思,梅郁城举步进了正房堂屋,一礼尚未行满就被自家娘亲拽了起来:“好了囡囡,就咱们母女俩你还讲究这些作甚!”

    梅郁城浅笑着扶了娘亲坐下,又坐在她身旁圆凳上垂目轻轻给她捏腿:“教娘亲今日等了大半天,是女儿的不是了,前次来信也说了只是大略午后回,娘亲怎么从早间就等着,如此天寒地冻的,让人心疼……”放下三军统帅一品郡主的身份,梅郁城在自家娘亲面前只是个絮絮而言的小女子,贴心的话儿没说上几句,手背突然落了一滴水下来,梅郁城轻叹一声抬头,果然是自家娘亲又在哭。

    “娘亲,您看您……女儿回来不是好事儿嘛。”无奈咧嘴笑着的梅郁城,如何不知自家娘亲是因着什么而哭,梅夫人一句话梗在喉间,也咬牙咽下:“薰儿莫怪,娘亲就是这样眼窝子浅,这不是……想你嘛。”

    梅郁城愣了愣,但娘亲既然不愿挑明,她也就不说,何必呢,说了不过徒增伤感,又不是跌痛了要爹娘呼呼的小丫头,更何况她梅郁城此番不过是略微着道儿,远不够“跌一跤”的程度。

    梅郁城不爱这样的气氛,手上没停又笑眯了眼:“此番女儿是来给娘亲报喜的。”

    “哦?”胸无城府的梅夫人果然是伤感来得快也去得快,脑子里马上闪出一念,尚未开口便让梅郁城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