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装潢得甚为华丽,车身乃是用金丝楠木制成,车面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上好的工匠潜心雕刻,用来遮挡的垂幔,亦镶了绚丽的宝珠,随着马车微微颤动。

    车架顿住的瞬间,丫鬟掀起垂幔,一张俏丽的面孔缓缓展露在人前。

    章吴二人将话语止住,皆朝这女子微微颔首,“三姑娘回来了。”

    宋曼蔓在丫鬟胭脂的搀扶下,移步下了马车,见了二人脸上却没有露出笑脸,美眸甚至衔了吴浮一眼,“你们两个蛮子,今儿个又来了?”

    宋曼蔓与二人从小就相识,及笄之后才随宋楚平远赴西北,少年情谊还在,以至于大家闺秀的架子自然放下了不少,隐于人前的娇蛮劲儿泄出来几分。

    宋曼蔓忧心宋楚平的头疾,自然要提点二人几句,“不会又给我二哥哥灌酒了吧?若再像上次那样,将他灌得不醒人事,我今后便传令给门房,再不让你二人踏进我摄政王府的大门!”

    吴浮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收了收,嘴上笑道,“欸,上次的事儿,我可是特意命人做了个琉璃美人觚送到府上,已然赔过罪了。”

    章文彬乐得看热闹,一脸正派道,“咳,曼蔓,方才蜈蚣还要撺掇着王爷去春花阁畅饮呢,白日就想划拳行令,成何体统?”

    抛下这一句惹起风波,章文彬赶忙借口要赴恩师宴,踏上马车,绝尘而去。

    宋曼蔓眉尖猝然皱起,“你这百足之虫,若让我哥哥沾染上你那些不好的习性,我定然一剪子,将你身上的蜈蚣腿都剪了去。”

    吴浮望着章文彬逃遁而去的马车,心中暗骂了他一句,此时全然不见往日的伶牙俐齿,吃瘪弱声解释道,“你哪儿能听他胡说,再说,王爷是那般心智不坚的人么?”

    “文彬哥哥从小就老实,莫还冤了你不成?”

    “天可怜见,我才是最老实的那一个。”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门内走出来七八个仆婢,依次从马车上移下来许多扁平的匣子,匣盖上印着的月季花花样,乃是璧翠阁特有的标志。

    吴浮不欲在此事上纠扯,立即转移话题道,“三姑娘好大的手笔,瞧这阵仗,可是将整个璧翠阁都搬空了。眼看着皇上的生辰就要到了,莫非是要准备入宫给皇上庆生?”

    宋曼蔓并未回他的话,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今日寻遍了满京城,都未能寻出来一匹霞云纱。你狐朋狗友颇多,不知有没有门道,能帮我找一匹出来?”

    霞云纱乃是扬州纱娘新研制出来的纱品,薄如蝉翼,又轻又软又滑,纺出一匹需要一月,在京中向来是紧俏货色,往往在扬州送来京城的半路上,便被人用高价抢售光了。

    宋曼蔓倒是有两匹,但对她来说,俨然不够用。

    她清了清嗓子,展开了五个青葱玉指,别扭轻声道,“本姑娘自然也不让你白找,这次给你高于五倍的市价,如何?”

    她方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如今有求于人了,就软了脾性,仿佛带刺的蔷薇乍然绽放,嗤笑怒骂间皆是风情,柔媚得让人转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