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发闷,鱼往上来露头。小家走下水,晓宇喊:“回来!太深,你不行。”“我下去看着。”永和下水里,在要没脖儿的一线上站住。小家一闪脚,倒了,手脚忙乱,瞎扑腾;想游上岸却不走,越扑腾越下沉。“他他是个秤砣!”永和喊,伸手去捞人。立本晓宇小全牵着手,在边上拽,永和在水里推。晓宇边拽边说:“不让下水,你偏嘚瑟!”

    小家到了岸上又笑起来,永和拍他后背和屁股,“多他妈危险,你还笑!”小家说鱼在水里咋没事儿呢?晓宇说给你安一个腮,小家说咋安呐,晓宇说割一刀,做手术,在小家腮帮子那打一下。小全问:万一沉了怎么救人哪?晓宇说淹着的人乱抓,什么都抓,把你手抓着就完了——他死死地抓住不撒手,和你一起沉。小家说小宁他哥就是被人搂住了,你得先把那人打昏。永和摆手,说不用,要从后边救。晓宇说在水里分不清是前是后哇。小家说抓头发呀。大伙说他啥都懂。

    永和说:“因为你对自己没信心,才会下沉。越害怕,就越会出问题。我也是听人教导的。”小家穿上衣服,跑到西边。他在地头找着了几根酸草,哈哈大笑,放嘴里吃得嘴角流出酸水儿。

    那边,浅水草塘,小宁拿捕飞虫的网捞草籽。草丛隔开外界,吸收着蛤蟆和人攉勒水的声音。

    立本往那边看了一会,然后走下水里。水到胸,他张开手臂,头和身和腿都平着浮在水里,不急于探头出来,身体自动就漂起在水面。他想吸气,就往起站,脚没触底,站不住要倒,永和伸手扶住,“换气往外探头不要急,掌握节奏,手得划水。”

    立本扶着永和的手往里边走,要没脖儿了,他蹬脚平卧水面,两手划动,分开水面,头露出。他找着感觉了,“还是水深好。浅的地方总想站起来,就怎么也学不会。”

    小全、晓宇也都试着下来。

    小全游上了瘾,会游了,太高兴了。他想起姥爷姥姥家,村东有水塘,站旁边看一些小孩子在里面像小鸭子,玩得可开心了。晓宇也不上来,一直在水里扑腾。永和说:“不会游还喜欢游,最危险。”他到里边守着,伸着胳膊,笑着说:“让天天泡水里得了。”

    老人说:对鱼来说,水就是道。

    鱼偶尔窜出水来。

    “多抓几个。”小家蹲在草窠里拉屎说。

    小宁不出声观看,小鱼儿在草下行,忽左忽右。小宁曾经问爸爸:动物有快乐吗?爸爸说:有哇,快乐都是在生存之外。“这儿有。”小家提着裤子起来。

    水静静的,能照出人的脸,小虫子在水面一下一下蹬腿儿畅快游呢,把水面拉出小波纹,长长的,浅浅的,搅不动水。水有灵性,静能反映,反思。镜,也是静。

    “别动。”小宁不让捞鱼,小家伸着网兜,俩人争起来。小家急眼,用手打水,起了水花,溅了一身。小家下水,在水底有一条鱼,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鱼箍到干地上,鱼撅嘚,“游啊,你咋不游了呢?”

    “到点了,”立本在那边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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