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照亮长安的千家万户。苏蕴娇捂住嘴打个哈欠,懒洋洋道:“婶娘说的不错,是有这回事。”

    红色的灯光从灯笼里透出来,照亮脚底的路。田氏斟酌着态度,玩笑一般对苏蕴娇道:“哎呀蕴娇,你说说你,心肠怎的这样硬。你和源儿之间纵然有过节,可你都打了他一巴掌了,也该消气了罢。”

    田珍和她姐姐田文苑一样,是个火爆脾气,纵刻意忍着了,不满和埋怨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咱们两家都是实在亲戚,苏源他是你的亲亲堂哥,难得他有成材的机会,不用在家里游手好闲,你作甚从中作梗呢?”

    豆沙红的吉服喜庆华美,苏蕴娇低头摆弄衣袖上绣着的金线花,笑容恬淡道:“婶娘是堂哥的母亲,自然事事为堂哥

    考虑。可蕴娇身为国公府这边的人,须得处处为国公府考虑。”她给田珍留了三分面子,没有直接说苏源荒唐无用,而是委婉道:“堂哥性子粗拉拉的,不适合去礼部当差。为防止他哪天一个粗心做错事情,使国公府陷于险境,让阿爹好容易挣来的富贵荣华消散不见,我只得大义灭亲,劝阿爹莫举荐堂哥,彻底避免这一情况出现。”

    她笑得虚伪,“婶娘也不想失去现今想拥有的一切富贵荣华罢?”

    田珍听得出苏蕴娇的画外音,她撂下脸,语气不悦道:“大姑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

    “婶娘今夜要不要留下住?”苏蕴娇不想和田珍在这儿浪费时间争辩什么,她擦去眼角因困倦挤出的泪珠,看似无心道:“堂哥那日说国公府空房间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匀几间出来给你们住。”她看田珍一眼,意味深长道:“今晚不就有机会了嘛。”

    田珍被苏蕴娇高高在上的态度惹得大为光火,上下两排牙齿“咯吱咯吱”响,恨不得拽过苏蕴娇的头发,把她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往墙上撞。

    苏蕴娇这是在暗示他们一家不知足啊。

    宴会厅的场子散去后,田珍找到大姐田文苑,小声嘀咕道:“大姐,大房那头的姑娘,长心眼了啊。适才我送她回房间,她连个谢字都没对我说,还明里暗里地挤兑我不知足。”

    田文苑这段时间也有所察觉,“是比以前聪明了。”她思忖道:“从前她同其他没脑子的高门闺女并无两样,成日里就知道打扮和玩闹,耳根子也软,锦华说什么她都听。这些日子她办事却渐渐稳妥了,锦华说的话她非但不听,反而还频繁呛声……”

    与田珍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向上挑起,田文苑咬牙道:“看样子,她不仅是长心眼子了,还生了想跟我作对的心思。”

    田珍和田文苑虽是亲姐妹,但若论起聪明才智,还是身为姐姐的田文苑更胜一筹,“姐姐打算怎么做?”田珍压低声音,“我可不想一直受这份气。”

    “再怎样有心思,她也不过是个年岁十六的小姑娘。”田文苑很是不以为意,“你我年岁加在一起足有一甲子还多,至于怕她一个黄毛丫头吗?”

    夜已深,田文苑自信笃定的声音在夜色中徐徐散开,“宁珠已年老色衰,她又体弱多病,一月有半月时间需躺在床上,根本不值得我放在眼里。她生的三个孩子,老大太老实,老二太文弱,老三又是个被太子退亲的瑕疵货,也不值得我如临大敌般防备着。”

    ……

    子时到了,外头爆竹声齐鸣,长安的夜空被染成了一团火色。

    新的一年在鞭炮声中到来。

    大晋年节的规矩是三十和初一哪儿也不去,一家人待在家中团聚,初二才开始走亲访友串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