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今年刚过十八岁,人已经没了少年人的意气,眼珠古井凝霜一般,目光森然。他说话倒是很客气,看出来段修雅身体不好,客套说辛苦他今天出面,有什么问题会尽快问完,好让他回去休息。

    “宿先生仙逝,我也很突然。”段修雅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表情才有点沉痛的意思,“之前拜寿时他身体还很硬朗——”

    “段总一个外人不便说,我能理解,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宿玄把他的憋不出词理解为欲言又止,直白道,“要不是宿微那个逆子和他生母勾结,我父亲也不至于大病一场。”

    宿微是宿玄同父同母亲生的哥哥,宿微的生母就是宿玄的生母——段修雅还以为自己发烧听岔了,“这……”

    “父亲在世时从未苛待他母子二人,他们不知餍足,贪得无厌,父亲没少为他们烦心,才落下病根。”宿玄的表情好像在谈论两个陌生人,“宿微也就罢了,他生母死后仍不肯消停,家里闹出不少怪事,生前的遗物动不动就被翻出来,烧都烧不干净,请人做法事也没用。父亲被厉鬼缠身,病情就越发重了。”

    段修雅:“这……鬼神之说……”

    “段总不曾亲眼所见,我可是亲口听我大哥说过。”宿玄面露厌恶之色,“他说他曾听到宿微生母临死前赌咒,要让我们一家不得安宁。”

    段修雅找到自己不舒服的原因了——从外人的角度,他知道宿玄所说的宿微生母也是他自己的生母,但他的语气冷而恨,仿佛那人与他毫无血脉相连的亲缘,而是一个有些看不顺眼的陌生人。

    他到这个时候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宿未明搞的鬼,他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这个家唯一有动机也有能力干这种事的只有宿未明,联系段馥说的血衣和宿东方突然发狂,更加确凿无疑。但是他几次张口想要解释,都被宿玄的话又堵了回去,比如现在。

    “监控里那人我从未见过,只知道是大哥带回来的,后来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他问,“大哥的手下交代是段总要求找的人,所以我想来问问有什么线索。”

    段修雅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调整了一下,模仿宿玄刚刚的模样做出个怨毒的表情:“实不相瞒,我找这人是为了报仇。”

    “报仇?”

    “此人忘恩负义,我一手将他栽培成为公司最出色的艺人,最后他却因为分赃不均,一怒之下打伤了我,我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段修雅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这会儿逮到人说了,越说越气,“我给他留几分颜面,没有报警,私下想找他回来再商谈,于是把这事托付给了宿大公子,谁成想他顽劣成性,竟害死了宿先生,真是令人发指!”

    宿玄了然:“原来之前段总退隐幕后是这个缘故,那这人后来去了哪里?”

    “大公子派人将他送到我这里,我以为他一个人不能敌众,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他偷藏了武器,挟持我的助理,又一次逃跑了。”段修雅叹道,“如果宿先生能找到此人,务必送到我这里,我有笔帐要好好跟他清算。”

    宿玄若有所思,“今日多有叨扰,段总还请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知。”

    段修雅松了口气,送别的话还没出口,宿玄冷不防问:“段总没有把无关人员请退出去吗?窗帘后似乎有人。”

    他顺着宿玄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一紧,窗帘无风自动,好在颜色深,看不出有什么轮廓,段修雅灵机一动,“之前心情烦闷养的宠物猫,怕人躲起来了,宿先生见笑。”

    他圆得很自然,宿玄就没说什么,带人出去了。段修雅迅速收敛笑容把门反锁,对窗帘后躲着的段馥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难怪茶水换的时候没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来的人根本不是秘书,而是段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