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姿色,没有孩子,为了取得头曼的信任,我成日里如履薄冰,揣测他的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动作,违心说着一句又一句我自己恶心至极,却能让他愉悦的疯话!直到大阏氏暴毙,我得以顺位成为单于庭的大阏氏,盘算着呼衍乐嫁给冒顿之后,能不似我那般辛苦地稳固地位,只待头曼百年,她便可接替我之位延续我呼衍部至高无上的荣耀!”

    “是,在你眼中,我女儿的存在只是为了延续呼衍部的无上荣耀,是你,将她变成了呼衍部为了权衡部族势力的又一个祭品!”

    呼衍逐侯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了呼衍黎兀自伤感的独白,凄厉的叫喊声回响在旷野无边无际的黑蜮中,带着他痛彻心骨的痛,久久不散。

    呼衍黎沉默了。

    她的阿兄说得不错。

    若不是她的坚持,呼衍乐或许本无需踏入王族纷争的泥淖,以一个部族首领之女的身份,活下去。

    明知冒顿于呼衍乐无心无意,明知她婚后生活地痛苦至极,身为姑姆的她依旧硬着铁石一般的心肠,将呼衍一族的未来强加于她,一步步将她推向濒死的深渊。

    可即便一切重新来过,她依旧会做此选择。

    要怨,就怨她们生而为呼衍部族的长女,这都是她们不得不承受之重。

    在这尤如月之表面的黑暗之中,兰佩清楚看见了呼衍黎眼角的濡湿,瞬间闪烁,又瞬间被风干。

    一阵难捱的静默过后,呼衍逐侯重重喘出一口粗气,之后抬头看了眼泼墨的夜色,掐指算过时辰翻身上马,预备在马背上稍事小憩。

    睡前,他没好气地对呼衍黎说:“我睡会,你先盯一阵,待我醒来你再睡!”

    逃亡的一路,他们兄妹二人便一直这样,轮着打个小盹,不等天亮便继续上路。

    呼衍黎憋着心中无处发泄的忿恨,负气第一次没有理会呼衍逐侯的叮嘱,很快也钻进一路绑在马背上的白熊皮睡囊里,在饥寒交迫中阖上了眼。

    兰佩倒在戈壁的碎石块上,全身脱节般的疼痛已感觉不到身下如刀尖般的石砾。她的手脚被牢牢反绑捆在呼衍逐侯的辔头上,只要她稍有动作,他身下的马头都会跟着动起来。

    但,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她距离逃命最近的一次。

    她又等了一阵,直到清晰地听见呼衍逐侯时断时续的鼾声。

    她闭上眼,先试探着如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发现马背上的两人皆无动静,不禁又胆大了些,半屈着身坐了起来。

    “老实点!”

    呼衍逐侯像是在睡梦中突然嘟囔了一句,四下很快又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