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好生糊涂!”才入景福院门,娉婷便同郁歌抱怨一声,“大人的意思已经同小姐讲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只消小姐在陛下面前言语几句,陛下便会拿了主意远嫁沧珠公主,可是小姐偏偏要向着苏修仪说话,如今可好?”她气的着急,连手中的伞都打的不稳,摇晃几次,郁歌不得不揪着她的双手,好叫自己得一处阴凉。

    娉婷生气确实不无道理,这宫中能同她抗衡的,如今只剩苏修仪一人,甚至说,苏修仪还强她几分,起码她有亲子护身,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连那位份,也比自己高出不少,而反观自己,纵然是养着大皇子洛惜,可是陛下并未下明旨晓谕六宫,她这个干娘也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眼下苏鸣晖出宫从军,若是洛怡再远嫁他万里之外,那么苏修仪的左膀右臂便是尽数折断,想到斗倒她,也容易了许多。

    父亲更是早在几日前便知会过她,前朝大臣同意远嫁沧珠公主维护边疆安宁的不在少数,若是陛下在后廷提及此事,自己一定要鼎力支持,好了了这桩心愿,可是今日晨醒时,洛偃匆匆而来,同众人商议解决之道,毕竟远嫁公主,也份属后宫,辛夷心中虽然不忍,却不敢多言,毕竟,她有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六宫之人自然知晓辛夷心意,巴不得奉承讨好,唯有自己可以说的上话,却不想,她躬身跪倒,却是为洛怡求情。

    此事,便只好不了了之。

    “父亲只知眼下风光,却从不思量去路。”郁歌待进了屋中,才冷笑一声,端坐主位之上,“宫中人人皆知,我同苏修仪交好,可若是这次,却不与她同气连枝,苏修仪也不是傻子,怎会不懂我们的意图?”她接过小宫女递来的酸梅汤,啄了几口,便又搁回托盘之上,“果然蠢材,便连一点汤汁,也不如人家做的可口。”

    那小宫女傻立在当场,进退两难,不知如何自处,好在娉婷转手接过,摆手叫他们下去,“屋子不比宫里宽广,几个人挤在这里怪闷的,便退下去吧,若有事,我只会传唤。”

    众人福身,脚步不停的出了屋门,娉婷将那酸梅汤又搁回桌上,“不过一点汤水,小姐想要,哪里不能寻得?不是小姐不如她,而是小姐配的上更好的。”

    郁歌轻笑一声,“一张小嘴,要把死的说成活的,却连我都不忍辩白了。”面色虽依旧不悦,却还是端起汤汁饮下,“罢了罢了,方才气的是,恼的是,如今是我不悦了,却成了在劝解我,真是可笑之极。”

    “可是小姐,沧珠公主和亲这件事,可要如何处置?”娉婷还是惦记这件事情,若是因为小姐今日坏了盘计划可就了不得了。

    “如何处置?”郁歌反问娉婷一句,“若想来,该如何处置?”

    “奴婢怎及陛下洪韬伟略?又怎敢猜度社稷要事?”娉婷嘟嘴撒娇道,又看着郁歌银制鎏金嵌宝芙蓉护甲漫不经心的扣在汤碗上,发出玲珑悦耳的声音,嘟囔一声,“小姐心如明镜一般,就是调笑为难娉婷罢了,也难为娉婷为小姐着急,早知如此,便不多此一举了。”

    郁歌轻笑,“傻丫头,如今即便不嫁沧珠公主,这宫里宫外可还有一位公主待选?便是沧珠公主,天下人人皆知,是陛下为安抚文帝亡灵封诰的假公主罢了,如今可是我大周战败,我都担心着即便是沧珠公主亲嫁,人家护部都不买帐呢!陛下哪里还有旁的办法?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便等着这旨意好了。”

    郁歌言笑嫣嫣、心满意足的在景福院中弄儿成趣,而清德居中,却没有这样的时日安详,手中贡果的果皮被洛怡一刀一刀的削掉,而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那果肉一块一块的掉在地上,临武心疼的直呵气,要知道,这果子除却两位皇子的居所里有,便是陛下殿中,也只余一筐,如今这般糟蹋,怎能不可心疼?

    而一旁稳坐的辛夷,仿若不见,她只是一点点将手中丝线分开,按着颜色淡墨深浅一点一点分开,良田的身子一点一点的长开了,她要亲自绣一个肚兜给他穿,如今虽在盛夏,也别有什么病患才好。

    殿中众人默默侍立着,这二位主子,一动一静,一慌一稳,这对比鲜明的画面确实好笑之极,只是无一人做出欢喜的样子来,沧珠公主怒起来,她们可不愿试试。

    便从日上三竿,直坐到晌午,一筐贡果都被洛怡毁在刀下,而辛夷那边,已经架起绣架,只待落针了。

    “姐姐!”洛怡急的大吼。

    “怎么?”辛夷漫不经心的应答,“是等不及做新娘子了么?”

    “人家如今这般困窘,姐姐还取笑我?”洛怡想必委屈很久,大滴的眼泪已经溢出,因着这一句,更是抬腿就要离去,辛夷忙着要旻净将她拦下,“这样急哄哄的德行,若是改不了,可怎么能成大事?”

    “公主大仇已报,我大仇已了,哪里有什么大事可做?”洛怡赌气冷笑,“如今姐姐也巴不得我嫁出去吧,反正留着,也不过徒担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