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月,天已渐渐暖和起来了,连夜里的风也不若冬日那般刺骨了。

    谢元霜悄无声息地伏在书房那透着宁静黄晕柔光的窗下。

    那光安静而祥和,和宁广府千千万万的人家透出的烛火一模一样,却连一缕都照不进谢元霜深海般漆黑的眼底。

    她不和任何一家人共点烛火,亦没有人记得她这里是暗的。

    她的母亲不是去世的李氏,她的父亲也不是爱做高洁清明的谢平晏。

    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孟氏说,是被处了叛国之罪,屈辱地斩首而亡。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唤了十六年父亲的谢平晏。

    今晚似乎又回到了寒凉的冬天,月光铺在憧憧树影上,好似一片清霜。偶有风吹过树,发出一阵飒飒的响动,亦如江南冬天夜晚泛着刺骨凉气的雨。

    在融融的春日夜晚,谢元霜却冷得牙齿都在咯吱作响。

    屋里的烛火抖了抖,最后蹦跳了一下,灭了。

    而谢元霜却未注意到。

    直到书房里说话的声响歇了,孟含巧和谢平晏似乎要出来了,谢元霜才后知后觉的想要往墙后绕去。

    她刚起身,却发现腿脚都麻了。

    但谢元霜仿若毫无知觉一般,连眉头都未尝皱一下,面色平淡地站起来,脚步极轻地跃到了墙后,躲开了孟氏和谢平晏。

    待二人提着灯笼的身影走得远了,谢元霜才放松了呼吸,大口地喘起了气。

    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不知道是哪个眼睛里先滚出来的,随后便停不住了,大颗大颗的往外滴落。

    谢元霜并不知道心里那股难言的痛楚是什么,只被堵得无法呼吸。

    有阵酸涩从心脏开始,伴着血液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好像有只手不停揉捏着她的神经,似乎要把她的灵魂都揉碎了,洒在这晚冰凉的夜里。

    如果李氏还在,她大抵会告诉谢元霜,这些眼泪里有仇恨,有委屈,有恐惧,也有孤独。

    但她现在还不能一一分辨这些情绪,心头虽然翻涌得厉害,谢元霜的脸却依然冷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