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中,太后和皇帝坐在炕桌之上,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神色阴沉,皇后立在殿中低低凝眉,眼中充满了不安与焦急之色,太子伏跪在皇帝的脚边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沐垚站在外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随着皇帝的玉珠手串嘭的一声砸在炕桌上,太子更伏低了身子,皇后也跪下了哀哀哭道“皇上息怒啊,太子轻狂不懂事儿,还请皇上责罚臣妾教养不到之罪。”皇上气的极了一脚便揣在太子的肩头,震得太子身形不稳伏倒在地,半晌也没有爬起来。

    皇后见了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去扶,只能将头埋的更深,哭声也更是哀切,让这殿中的空气更是凝住了一般。沐垚只能跪在殿外,大气也不敢喘。此时太后的眼眸一抬便看见了拜倒的沐垚,忙招了招手,示意清如将她扶起迎了进来。

    沐垚走了进来,远远的复又跪下,不敢多问一句,连请安的话也不敢说了。皇上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一眼便又扫到太子身上,怒道“如今我大闵有灾,朝中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竭力为民着想,你身为太子,非但不能为国解忧,为朕分担,竟然还在此时谋取私利,在坊间私设私盐坊,还吃死了人,足足一百余口,引得民愤沸腾。你让朕如何面对自己的百姓,啊?”

    皇上说到此处,更是气急的嗽的不停,清如忙端过一盏茶让皇上顺气,皇上接过茶盏还未曾放入口中,一把便将茶盏摔在了太子的身上,陶制的茶托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竟有一个碴子弹起从太子的眼角划过,瞬间太子的左眼侧留出了鲜血。皇后看到此处再也顾不得仪态,一边哭跑到太子身侧用绢子替他轻轻的擦拭着,一边招呼着传太医,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沐垚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惊,眼前的皇后背对着皇上,眼中的怨恨之情已经不能掩饰,早已不是千秋盛宴上的伉俪情深之态。太后也赶上前去将太子扶了起来招呼着清如给太子敷药,看着伤口虽然离眉眼很近,但所幸伤的不深,这才对皇上说“太子有错,皇上说说便罢了,该处罚就处罚,何苦这般,这要是伤了眼可如何是好,如今也是该想想如何善后才是。”

    皇上听了此话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原本的怒火也被平息了一半。“善后,如何善后?去,将襄郡王叫来回话。”

    沐垚本来跪在殿下,听到叫着宇文翼过来心中一凛,难不成此事也与宇文翼有关,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宇文晋不在朝中,而自己又恰好今日来请安,皇上想要善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宇文翼,心中暗道后悔,当初就不该进来的,如今倒是将他拖进了这浑水中。

    太医院的院首王太医听着传唤,来得到快,请了安便仔细查看了太子的伤势,开了药又宽慰了几句,皇后的神色倒也好了不少,这才对皇帝叩头道“皇上千万息怒,太子千般错,您怎么责罚都不为过,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皇上冷哼了一声,指着太子说“你问问他,要怎么补过,百姓的命都葬送在你的手里了,你还像是个储君的样子吗?”

    太子听到此话,忽然想到最近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也想到了宇文晋就是在皇上的扶持下逐渐有了对自己抗衡的资本,眼侧的疼痛感仿佛被扩大了好多倍,抿着唇眼中带泪的对着皇上说了一句“父皇心中早就觉得我不是储君了吧。”

    皇后听了这话,神色大惊,忙握住他的口,连连叩头,全然不顾已经凌乱的发髻,哭道“皇上莫要生气,太子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说出如此顶撞之语,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啊。”接着又狠狠地拍了太子一巴掌,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没有尊卑的东西,怎敢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你父皇的长子,是你父皇的嫡子,你父皇如何能不疼爱你,你是糊涂油蒙了心了么,竟然说这样的话,快向你父皇请罪。”看向太子的眼神中竟夹杂着警告和哀求。

    太子也立马明白了过来,此时并不是惹得皇上恼怒的时候,自己的储君之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此这般皇上气急了将自己废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此处,心中只剩下了怕,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连连叩头道“父皇莫要生气,儿臣,儿臣也是一时害怕,才会说错了话。”

    皇上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这对母子,连说了三个好字,指着太子“想不到太子对朕如此怨怼。既然如此,那朕就······”话还未曾出口,便被太后拦了下来“皇帝,太子有错,罪在谋取私利,如此这般,哀家看便罚着闭门思过吧,那些不该得的银子便用作安抚百姓之用可好?”随后太后又幽幽的加了一句“皇帝,三思而后行才是。”

    皇上沉默了片刻,冷哼了一声,对着太子说“你给朕滚回到东宫去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参与朝政,得来的银子全部用作安抚百姓。滚吧。”皇后听罢便扶着太子退出了寿安宫中。

    看着他们母子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沐垚也松了一口气。此时并非废立太子的时候,如果不是外祖母刚刚的阻拦,不知道朝中要乱成什么样子,不过就算如此,太子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了。正想着,便见太后对她招招手,笑道“你这孩子也跟着跪了大半日,膝盖都疼了吧。”

    沐垚暗中揉了揉有些僵直的膝盖,递了一盏茶到皇上面前,劝说道“父皇喝口茶消消气吧。”皇上虽面色阴沉倒也没有拒绝,足足饮了半盏茶才将茶杯摔在了炕桌上。

    沐垚立在太后身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开口劝说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见宇文翼走了进来。皇上看到宇文翼进来,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有件事儿,你替朕办一下吧。”说罢便将炕桌上的账本递到宇文翼的手中吩咐着。“这是吏部尚书今早上送过来的太子开设私盐坊的账本,你要细细的查办,将里头涉及的人都给朕查清楚,朕要严办,还有安抚好那些百姓,就用这些私盐坊得来的银子,如果不够就从太子的东宫中出。”

    宇文翼拿着手中的账本,翻看了几页,也就大致明白了此时召见自己的缘由。回道“儿臣领命,只是这账本上涉及到的大臣牵扯了户部和工部的人,还有其他皇亲······”账本上明白写着,私盐坊分成的人有太子的表弟,皇后的侄儿,定国公阮非的长子阮灵觉,还有户部侍郎刘畋和工部主事纪清海,这是说的上名的三品以上的官员,自然下边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人。

    “翼儿,你就只管去查便是,据实相报,不得徇私,至于如何处置便交由你父皇便是了。”太后接了他口说着。

    宇文翼只好领了命,本想带着沐垚告退的,却想不到太后接着问道“翼儿,你可认识一个叫做盛萧然的人吗?”沐垚听到盛萧然的名字大惊,刚想回话,就听宇文翼不解道“听说过,是个商贾之人不曾有过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