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群开始骚动起来,一些妖蠢蠢欲动,一些则原地不动,似在观望。

    擎暮面罩寒霜,这坑里的妖加起来一百来只,能经历两重幻境还能厮杀到此刻不死的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可他现在却正如那该死的虞铃儿所说,施展一次红莲业火消耗极大,根本不可能再来第二次,这刀上的一点红莲业火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本以为能靠着以前的名号掩饰过去,却偏偏被虞铃儿给揭了老底。

    若肉身也能脱离封印,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擎暮在心里又将那一堆害他至此的人骂了个遍,脸上的笑却一如刚才的云淡风轻,面对众妖道:“本神到底还能使出几次红莲业火,你们若不怕死,大可以上来试试。”

    众妖闻言,被他的气势所摄,都互相打量着,谁也不肯去做这个出头鸟,毕竟谁也不确定虞铃儿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无疑是送死,就算是真的,看他如此从容的模样,说不定就算只有元神也还能再使一次红莲业火,相传那东西可是沾上一点,就会被烧得渣都不剩的,谁愿意去当这个炮灰?

    擎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太了解妖族的心理了。这世上的妖,生来就与人族不同,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少有族群之念,更别说让他们团结合作,共同抗敌,除非是出现绝对实力碾压一切的强者让他们臣服,他们方才会归顺麾下,听从命令,妖族中的几大妖王就是这样来的。妖族的生存法则里没有礼义廉耻,也没有孝悌忠信,他们最大的本能就是让自己活下去,基于此,他们都不会愿意打头阵,做别人的垫脚石。擎暮要的就是他们的犹豫,时间拖延一点,他便能多恢复一点,杀了眼前这些妖怪根本无济于事,关键是怎么打破头上的结界,解决掉虞铃儿,才是正事。

    但他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件事,虞铃儿能够影响妖的心神。

    双方没僵持多久,正当猪妖和苏念暗自庆幸擎暮的威慑力时,一只白色的犀牛妖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红着眼睛朝着几人就冲了过来,一路还撞翻了好几只妖怪。

    地面震荡,猪妖吓得大叫,擎暮一边厉喝:“找地方躲起来!”一边举刀去挡那来势汹汹的犀牛妖。

    苏念被猪妖猛地拽向一边,只听得“砰”的一声,尘土高高飞起,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两道一足来深的沟壑随着犀牛妖的冲击延展而出,竟是擎暮为了挡住它双脚在地上磨出的!

    那犀牛妖的身量比旁边的山岩还大,擎暮在它面前简直比烧火棍还要纤细,这一冲击直被推出了数丈距离,眼看就要撞上后面的山壁。苏念一颗心提上了嗓子眼,目光却扫见山壁之上的虞铃儿正紧盯着那方战斗态势,神情与刚才作壁上观的样子全然不同,身上甚至有淡淡黑气溢出,心下顿时反应过来,为何那犀牛妖状若疯癫,定是被虞铃儿给操控了心智。

    就在这时,擎暮后退的势态终于停了下来,竟是生生挡下了犀牛妖的这次野蛮冲击,只见他抓着犀牛角,翻身跃上犀牛妖背部,犀牛妖扭头摆身,想要将他甩下来,在妖群里横冲直撞,激起更多的尘土。

    群妖纷纷躲避,猪妖也拉着苏念往一块山岩后躲,奢望这样就不会被其他妖怪发现。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眼见擎暮与那犀牛妖缠斗这么许久都没有使出红莲业火,刚才抓瞎狼妖眼睛趁机吃掉蜥蜴精妖丹的秃鹫精与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悄悄飞向他们躲藏的地方。

    等到苏念发现头顶突然袭来的黑影时,已经晚了,猪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其中一只秃鹫抓上了天,而那只身后已然长出蜥蜴尾巴的秃鹫则施施然落在了她们用以避身的山岩之上,两只宽大的翅膀张开,将苏念完全笼罩在了它的阴影之下。

    身后便是冰冷的岩石,苏念已无路可退,她是见过那秃鹫撕开蜥蜴精身体场景的,可此刻她身上一粒种子也没有了,甚至连根防身的木棍都没有。

    擎暮在很远的地方,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层的妖怪,她看见他在朝她喊着什么,随即他所在的位置窜起了火焰,可是那不是红莲业火,原本还在观望的妖怪们躁动起来,反倒将他团团围住,大约已是看出他外强中干,打算一拥而上,去分食那神明的力量。很快,那红色的身影便淹没在了如潮的妖兽之中。

    “我们从没有想过伤害你们,可是你们却宁愿受人摆布,自相残杀,也不肯大家一起闯出去,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苏念猛地收回目光,瞪视着面前的秃鹫,胸口剧烈地起伏,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

    从一开始,她就看出来了,擎暮想救这些妖怪出去,就像救猪妖和蛇妖一样,可是此刻呢?

    “谁不想活下去?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这般自私?他明明是想帮你们,你们想的却是吃掉他。”少女的声音因为激愤而破了音,下一刻却被秃鹫巨翅刮起的风一下掀起,朝山壁撞去。

    苏念下意识用胳膊护住了头,可是左边身体还是重重撞上了一块凸起的石块,随即砰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