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吃不到阳间的食物的……”

    夜深人静,铺满白雪的屋顶,玄衣女鬼看向红衣的神明,“那个小丫头,不是普通人,对吧?”

    擎暮没有回答她,只望向极远处重重宫殿矗立在黑夜中的黑影,“赵祯让镇邪司的人‘召唤’了你许多次,你还不打算去看看?”

    “阴阳相隔,有什么好见的?”玄衣女鬼负手而立,“难不成隔了这么多年,还想找我这个老婆子算账不成?”

    “你觉得赵祯是想害你?”擎暮道。

    “本宫害他一生都无法与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认,更夺了他的大权那么多年,他就是想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玄衣女鬼笑,“就像他爹,恨我入骨,就是死了也要将我困在墓中,让我无法转生更无法离开,也是情理之中。”

    她入葬永定陵后,在陵墓里见到了那个她陪伴了几十年的男人。只是再相见,他已恨不得食她的肉,饮她的血。

    “区区贱婢,也敢玷污我大宋宗庙!”

    是的,她再也不是他力排众议推上后位的枕边人,而成了罪大恶极的“贱婢”,因为她居然敢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穿上帝王之服,行帝王之事!

    这如何不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呢?

    所以他在墓中等着她,凭借着人间天子的命格将她困在永定陵中,诅咒她永远孤独地困在那死亡之地。

    从入葬那日起,她已在陵墓中盘旋了二十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身化为白骨。可是这就能打倒她了?不,她有的是耐心,历朝历代的皇陵都被盗墓贼“光顾”过,她就不信没有出去的那天。

    至于出去以后要做什么,在眼前这位跑进皇陵里“偷”灵芝的神明将她放出来之前,她想了许多,但似乎唯独没有想过要去见赵祯,更没想过赵祯会想见她。

    她这一生,有人负她,有人憎恶她,她也对付过很多人。就像当年的寇准和丁谓,一个一直和她做对,最后被她贬到雷州苦地终老一生,一个拥护她登位又怀狼子野心,想要谋权篡位,结果被她罢相抄家贬至崖州,对他们,她无半分愧疚之心,因为大家不外乎是成王败寇罢了,若是那些较量,最后是她输了,她的下场会被他们惨上百倍。

    但唯独对那个孩子……玄衣女鬼半垂眼帘,她的情感很复杂。

    “见与不见都是你的事,本神没兴趣管,只是离开了陵墓,鬼差就能发现你身上的鬼气,最多还有两日就会找上门来带你走,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自己抓紧时间了结,等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为灰烬,便再也来不及了。”擎暮道。

    玄衣女鬼闻言,用宽大的袖摆掩住唇轻笑,向上翘起的凤目妩媚地盯着擎暮道:“没想到神明大人原来这般关心本宫呢,哎呀呀,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擎暮冷漠地觑了她一眼:“本神既收了你的灵芝,便不会欠你什么,该说的话自是要说到,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玄衣女鬼扯着袖摆假装抹泪,“是,本宫当然是自作多情,神明大人一心惦记着那小丫头,怎么会看上我这个老婆子呢。”

    “休要胡言乱语!”原本波澜不惊的擎暮神色骤变,侧身瞪她,“本神何时惦记过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