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年间,东都汴京城内。

    天刚蒙蒙亮,苏念便被一阵拍门声吵醒了。

    “今儿个是浴佛节,去相国寺的人多得很,你不早点去,难不成还让舅母他们等咱们不成?”只听她娘在门外喊着,“赶快起床,别老是跟喊渡船似的叫你!”

    “晓得了!”苏念心里不乐意,语气便也有几分不耐,可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屋外传来林三娘下楼的声音,借着窗外些许的晨光,她也懒得去点蜡烛,磨磨蹭蹭地穿了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将枕边的《博异志》塞进了书架的最底层。

    穿好衣服,她端着脸盆走下有些老旧的木楼梯,到厨房里打了热水,然后蹲在廊下一边用牙刷子沾了青盐刷牙,一边目无焦点地望着天井上方那豆腐干似的天空。

    “念丫头,还不麻利些。”在她家食肆帮工的刘家婶子这时走了进来,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打趣,“你娘马上就把前面收拾好了,回来见你脸还没洗,又得说你了。”

    苏念“哎”了一声,把嘴里含了半天的盐水吐了,漱了漱口说:“大婶子,给你儿子写的信,我已经重新誊写好了,等会儿上楼拿给你。”

    刘婶儿正从水缸里舀水洗菜,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哎哟,谢谢丫头了,每次都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小事一桩,您不还经常帮我补衣服吗?”苏念把打湿了的热布巾敷在脸上,用力擦了两下,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

    “嗐,那有什么。”刘婶儿利索地淘洗着大盆里的菜,“我们这些人就会干些粗活,哪像你,认得那老些字,多体面,要不怎么说大户人家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婶子什么时候见大户人家的小姐蹲天井里洗脸了。”苏念干笑两声,“不过是在族里的学堂念过两天书,还不花钱。”

    刘婶儿把洗好的菜从盆子里捞出来,一边抖水一边说:“那也了不得啊,反正除了你们林家,我是没听说哪家姑娘还能去学堂念书的……”

    苏念笑了笑,不再说话,心里却知道,这偌大的汴京城,别说那些权贵世家,就是一般富户大多也都办着这样的族学供家中子弟进学,也算得上是大家相互攀比的东西之一,若非如此,她舅舅也不会“多此一举”了。

    不过也是托他老人家的福,她才有机会在族学中读了几年书,识得了几个字,可惜依旧做不出什么高深的文章,只能偷偷看看《博异志》这类“不入流”的传奇话本。

    两人说话间,头上包着蓝色布巾的林三娘从连通前面铺子的小门走了进来,见苏念还在慢条斯理地洗脸,果然跳着脚骂道:“苏念!我让你快点,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苏念一个激灵,忙把洗脸水倒了,跟兔子似的窜回楼上,身后还传来林三娘怒气冲冲的声音,“穿那套新做的衣服,把头发梳好!”

    汴京城内佛教徒众多,每年的浴佛节那可算得是极重要的节日,不仅家家户户要去敬佛上香,开封府衙还要大办庙会,举办佛像出行大会。

    等苏念穿好鹅黄褙子和白底儿蓝花的新裙子,被她娘扯着头发梳好头时,大街上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

    林三娘连忙拉着她出了门,连已经做好的早饭也没让她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