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的二月,春寒最为料峭的时候周始和穿着韩服的母亲金惠一起参加了自己的毕业典礼。当天离学校最近的地铁口、学校周边,以及校园内部的主干道上到处都是兜售毕业花束的大叔大妈,积雪未化的校园里处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和盛装打扮过来庆祝孩子毕业的学生父母,欢声笑语夹杂着时不时的相机快门的‘咔嚓’声,热闹得像是在举行大型庆典。

    送还租借的学士服后周始抱着花束和母亲金惠去吃饭。因为天气太冷,他们决定去吃学校后街的辣炖安康鱼。这家经营时间超过十年的店会在辣炖安康鱼里放入柄海鞘,酱料调味很辛辣,味道十分可口。又加上是学校附近的店,价格便宜,给的分量也很足,所以每天的生意都很好,周始和母亲金惠差不多在店内的等候区里等了半个小时才成功吃上。

    参加了小儿子毕业典礼的金惠兴致很高,她扬声找老板追加了一瓶400ML的烧酒,而后亲自给周始倒了一杯递给他,“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我太高兴了。”她连着说了三遍“我太高兴了”,而后道,“俊昊你今天就破例陪妈喝一杯吧,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周始没有饮酒的习惯,但也没有推脱不饮去扫母亲金惠的兴。他双手接过,而后在母亲金惠说“干杯”的时候仰头将杯中的透明酒液一口饮尽。尽管烧酒的度数不过十六度而已,但周始在饮下去后还是觉得喉咙发刺,鼻腔发凉。

    看着仅因为一杯低度数的烧酒就烧得脸颊绯红的小儿子,金惠捏着空掉的酒杯哈哈大笑起来,“俊昊你真的是一点儿酒量也没有啊。仁昊他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量如江海呢。”提到黄仁昊,金惠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得跟着淡了些,“俊昊啊,你知道你哥他现在在哪个国家旅行吗?自从去年秋天他突然跟我说他要去海外旅行后,我都大半年没有他的消息了。尽管他在走之前特意和我说了一堆让我安心的话,可是我怎么也......”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他为什么突然辞掉广搜队的工作不干了啊?明明辛苦了十六年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的位置,他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俊昊,你说你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啊?”

    周始没法回答母亲金惠的问题,因为他确实也不知道黄仁昊的近况。但一言不发地看着母亲金惠哭也不是办法,周始思忖片刻后道,“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还一直是很厉害的警察,妈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我会想办法联系哥的。”他从手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母亲金惠,温声安慰她道,“等联系上了哥,到时候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金惠边擦眼泪边点头,“好,不担心,我听你的。”

    吃完饭又将母亲金惠送上从首尔开往仁川的城市巴士,周始这才空闲下来。他想着母亲金惠刚才在饭桌和他说的话,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从警察大学正式毕业后,周始接着就成为了一名隶属于首尔道峰警察署的一名刑警。成为刑警没过多久后,周始在和同事尹敏珠一起去娱乐场所寻找一名公众人物凶杀案的重要目击证人时碰到了在高中时曾经想要潜规则他的朴敏锡。包厢里一群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中,那个重要的目击证人韩范偏偏坐在了朴敏锡的身侧,正半睁着迷蒙的眼睛和他碰杯饮酒。

    “俊昊?”朴敏锡在看到周始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来,“黄俊昊,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在乌烟瘴气的娱乐场中竟诡异地笑出了一种很温和的亲切感来。

    周始道,“朴社长,好久不见。”

    闻言朴敏锡笑得更开心了,“原来俊昊你还记得我啊。之前我打你电话你不仅不接还把我给拉黑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不想见到我呢。现在你当了警察了,就算是讨厌我不想见到我还是得主动出现在我眼前,真是有意思啊。”

    另外几个围坐在朴敏锡身旁的男男女女在朴敏锡开口叫出周始的名字的时候就听出了端倪,此时闻言更是都暧昧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目光直辣地直接往周始的裤子下方瞄。

    周始不受那几人目光的影响,淡声说道,“讨厌倒是谈不上,就是不太想和您扯上关系。”说着他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将头靠到朴敏锡肩膀上的韩范,“这位是韩范先生对吧?还请您先......”

    “别急啊,我知道你们俩找韩范是什么事。但没有我的允许,”朴敏锡笑眯眯地打断了周始的话。他轻扫了一眼跟周始一起出任务的面容相当明艳漂亮的女警察,又低头抿了一口酒杯中的威士忌后才缓声道,“没有我的允许,韩范他是绝对不会跟你们吐露一个字的,更别提出庭作证了。”说完他见对面的两人都因他的话而皱起了眉,当下心情很好地伸手摸了一把韩范的头发,“小范,你自己说,你要和这两位警官走吗?”

    韩范闻言咧嘴笑了一下,软着嗓子道,“当然不要啦。我是社长的狗,没有社长的允许,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跟别人走的。我最听社长的话了。”

    女警尹敏珠和周始对视了一眼,随后轻点了一下头。她突然凑近韩范嗅闻,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下很肯定地说道,“韩范他吃了大、麻,除此之外还混了其他的东西。我们可以把他带走,然后让他刑事拘留的状态下接受调查。”她直视着此刻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的朴敏锡,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据大韩民国的《毒品类管理法》第60条第1项第1号规定,我们将直接追究韩范的刑事责任,对他予以刑事处罚。他吸食大、麻、制品,最起码将被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是五千万韩元以下的罚金。朴社长,现在即便没有你的允许,我们也不得不带他走了。”

    朴敏锡一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的韩范推开。他放下酒杯,起身整了整微微发皱的衬衫领口,冷声道,“韩范就给你们了。至于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祝你们好运。”

    随着朴敏锡的离开,围坐在朴敏锡身旁的那几个男男女女立刻也都放下酒杯忙不迭地跟着起身离开了。不过转眼的功夫,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了被抛弃的韩范,以及准备带他去警局接受调查的周始尹敏珠两人。

    撬开一个吸食大、麻、成瘾的人的嘴巴对专业的刑警来说并不用费多大功夫,但韩范作出的证词同时也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可能会被法官判定为不具备效力。他们还得另找重要证据。案子得继续往下推进,接手这个案子的刑警跟着忙得昏天黑地,一连几天也睡不上一个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