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弈关切道:“顾音……”

    顾音瞪了他一眼,也不回话,自顾自地推开面前那想要为她输送灵力的手,转而向沫苡走去。

    适才那声巨响,大抵是她重伤沫苡灵魄后,引魂阵失去了沫苡这个起阵之人的灵力支撑,彻底溃散了,而那阵法吸收了太多生魂,怨气丛生,一旦阵法失效,其间生魂怨气难消,则会形成一个极强的灵力冲击,这才引发了巨响。

    顾音那时离沫苡太近了,故而受到了波及,才逼得周子弈不得已现出真身来抵御,而沫苡作为那些生魂攻击的中心,更是受伤颇重。

    “咳咳……”沫苡忍不住咳了几声,唇间被血色浸透。她倔强地撑起半身,嘴角似笑非笑,但眼神冰冷,犹置寒冬腊月,她狠狠盯着顾音,道:“灵族中人,果然卑鄙无耻!”

    顾音原是站着的,居高临下,然沫苡此言一出,她轻皱了皱眉,竟觉着眼前人有些可怜,而后便蹲了下去,好让沫苡靠在怀中。

    沫苡初时自然是不乐意的,可她灵力运转不畅,周身又实在疼痛,太过挣扎反倒是伤己愈深,于是她索性不再抗拒,只冷着一张脸。

    顾音对沫苡这些举动并不在意,毕竟灵族有错在先,而沫苡又是世间仅存的引灵者,面对沫苡,她始终无法泰然处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唤作沫苡……”

    顾音语气肯定,本就不是询问的口吻,可话未说完,沫苡却不知哪来的气性,偏生回了句:“我没有名字,给我取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说这话时,眉间仍旧是冷漠的,语气也甚是寡淡,似乎事不关己,只在陈述一桩旧案。

    一时间,连顾音也分不清,此刻的沫苡,心性究竟如何。

    她沉默了半晌,道:“我知晓你对灵族有恨意,灵族也确实有错,可那并不是你屠杀生灵的理由。”

    顾音顿了顿,又道:“现今的安阳,与千万年前的上古时期是截然不同的,而你所熟悉的环境,早已不复存在了。安阳的百姓,他们都是肉/体凡胎,毫无修为,拿他们献祭,来完成你对灵族的复仇,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千万年……”沫苡冷笑了声,“原来已过了千万年,可为什么,为什么灵族还能存在?你,你为什么还能存在?灵族踏着我引灵一脉的尸骸,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上,你们如何不残忍?安阳,不过是我复仇的第一步,这是你们灵族招惹的罪孽,而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我身为灵族中人,的确没有资格责怪你,可那些无辜的安阳百姓,受你所害,只能化作厉鬼冤魂,难道他们,也没有资格指责你吗?”顾音见沫苡丝毫悔改之意也无,顿时怒火中烧,使了蛮力将沫苡下颔抬起,逼着她向上望去,“你仔细看清楚,在你上方围绕的,全是安阳百姓的冤魂,他们也曾与你一样,有亲人,有挚友,可是现在,他们全都恨不得将你剥皮抽骨,你的所作所为,与千万年前的灵族,有什么区别?”

    “放开!”沫苡挣脱了顾音的桎梏,面上终是有了一丝松动,但也只是一瞬,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先前的冷漠,“能被我献祭,是他们的荣幸。我说过了,这是灵族欠下的债,罪孽纵然深重,那也是灵族来偿还,与我何干?”

    沫苡说得十分理所应当,仿佛屠戮一座城于她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微不足道,顾音不由得苦笑道:“我早就该知道,现下的你,与千万年前的那个你,已是天壤之别,只可惜,以前那个单纯和善,被沫华视作掌上明珠的沫苡,再也回不来了。”

    提到沫华,沫苡神色有些激动,眼底恨意陡增,“闭嘴!你没有资格提他!”

    “没有资格提他?”顾音反问道,“最没有资格提他的人便是你!他耗尽所有修为,只为让你度过一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糟践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使用献祭禁术,献祭整个安阳,不仅安阳百姓的冤魂不会放过你,天道更不会容你,你就那么想死吗?!”

    “够了!”也许是顾音说得太过直白,而沫华又是沫苡心中难以解开的死结,她终是忍无可忍,想与顾音同归于尽。只是这指尖灵力一经凝集,沫苡周身便似万剑凌虐般,十分痛苦,她纵然是动了怨毒的心思,却也力不从心。

    顾音见沫苡神情复杂,眼底难得显出几分脆弱,知她大抵是伤重难忍,适才又受了气,定是不好过,于是不由得放柔了语气,道:“你现下伤势颇重,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伤不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