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先一步冷静下来,强迫脑袋里转了几圈,将所有的可能猜了个大概。冤有头债有主,许是先前的黑衣人又来兴风作浪,换个思路想,也保不齐是隔壁镇上的小衙门将案情通报上层,尾随一路招摇过市的二人,随后来上门捉贼归案了。

    他看了一眼仍皱着眉将手搭在剑上,准备随时将门捅个对穿的潭肆,随即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房门。

    易然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暗自猜测仅隔了一扇木板的未知来客究竟是什么来历。门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近,但脚下步伐仍是稳稳的,和它的主人一样缓慢而不动声色。

    最终,他落步门前站定了。敲门声只在先前响过一次,为这个酷暑时节添了几丝诡异的凉意。

    他将手搭上门栓,最后又回头瞥了一眼潭肆,后者已经是待战一触即发的模样,神情冷肃,眼一眨不眨,仿佛只需瞬间,他便能将门连着门外的人一并砍得分离崩散。

    易然这时候还能维持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再寻常不过的欢迎旁人来做客,不徐不疾拉开了大门。

    潭肆的剑锋伴着狠厉的杀意,堪堪停在来者颈间半寸。

    一缕青丝飘然坠地。

    那人的神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已经恢复如常了,竟然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去,轻轻夹住那削铁如泥的剑尖,向下压了些许,而后一弹指尖,余力震得整柄剑都发出“嗡”的一声响。

    潭肆早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就脸色一变,现下很快移开了刃,他将这仍在嗡嗡铮鸣、似有灵性的剑归了鞘,稍稍仰起头来,对门外那人说道:“你来做什么?”

    一个比他还稍出头些的高挑女子此刻就站在门外,令潭肆也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着脸和她对话。

    她生得张扬,长眉入鬓,唇如朱砂,饱满欲滴,两颊却是苍白,毫无媚态,一双有神的凤目缀在这张无暇的脸上,为她生人勿扰的神色平添了一分冷硬气势。

    她没有穿那些当下时兴的,染了鲜明颜色的薄纱长裾,只一身裁剪得当的雪色云纹连衫裙,上头坠着一枚和潭肆腰间相差无二的透白玉坠。

    那女子站在门口挑了挑眉,易然从这张和潭肆截然不同的脸中,却读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心下一跳,下意识瞧了眼潭肆,紧接着听那女子开口回道:

    “怎么,出来混得仇家满地跑了?见一个陌生人都要你拔剑来指,当真是好没出息。”

    潭肆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也没好气地呛到:“你管呢,大白天做贼似的来敲门,闲的没事干就去街边搬砖玩。”

    说罢还瞟了眼易然,和他先前看来的视线正正对上,潭肆不以为然,那神情过于理直气壮,好像在说看什么看,今天这阴阳怪气冲的就是你。

    那女子却玩味地在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里用探寻的目光读了半晌,而后不容阻拦地向前垮了一步,迈进屋来,伸出一根纤白的指头指着易然问道:“你养的小白脸?”

    潭肆的一张臭脸黑得好像锅底,他愤然道:“潭靖萱!宫里没你玩的东西了是吧,非要追到这儿来玩我?”

    易然心下一动,饶是猜到这少爷出身不一般,银钱虽不是大把的花,但也从未捉襟见肘过,谈吐气势更是自成一派,武艺非凡,包括那柄锋利的灵剑也不容小觑,哪里是寻常有钱人家拿得出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