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神医苏常如愤而离席,发誓要烧冥钱给易先生到阴司给韩墨初告状的当天夜里。

    韩墨初与顾修二人摆驾去了琅环阁,给易鶨先生上了柱香。

    琅环阁内,易鶨先生的画像之下香火极是旺盛,作为大周王朝的开国元勋,易鶨先生在大周官场当中的地位并不亚于神明。

    早先几年,韩墨初并不允许任何人与他的恩师供奉香火,最近一两年这种心照不宣的禁令才慢慢解除。

    早先的时候,他总觉得易鶨先生还活着,只是不想再被这个由他亲手建立的王朝束缚罢了。

    活着的人,不该受香火享祭。

    今时今日,易鶨先生就是当年不曾亡故,如今也该一百一十岁了。

    放眼史书工笔,除了活在传闻中那位寿活八百的彭祖,谁也不曾见过有寿活一百一十还能在世之人。

    韩墨初也渐渐开始接受,他的恩师应当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出离琅环阁,回程的马车上。

    顾修偶然同韩墨初说起了要与易鶨先生重新修陵之事。

    “易鶨先生的葬地风水虽好,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寒酸了。不如等过了来年清明,朕着工部与易鶨先生加盖一座长生祠吧?”

    “先生过去常说人死之后便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烧香祭拜也好,奠酒焚钱也罢,都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古人所言的事死者当如事生,都是生前舍不下权贵之人为了死后也能安享荣华所说的谎罢了。先生的陵墓修得再好,于先生也是无关痛痒。”韩墨初十分自然的靠在了顾修的肩膀上:“臣历来都觉得,各王朝之君花那么多的银子加盖陵寝,将白花花的银子都埋入土里,本身便是穷奢极欲,于后人而言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朕知道子冉此言何意。”顾修展开手臂,将人揽了满怀:“就只是觉得,子冉大约是想念易先生了。”

    “以前先生在时,臣还不觉得。”韩墨初枕着顾修的胳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自从先生走后,臣才忽然开始觉得原来有许多话还没有问过他呢。就比如那些巨舰和大型攻防武器的图纸,臣都还看不懂,有些书籍上的文字太晦涩,臣也看不懂,还有那些地脉矿藏的图纸,有些地方光靠如今的人力挖掘,很难成事,役夫的人命也是人命,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填到山里,若是先生还在,一定会教臣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师父这是在怪朕不学无术么?”

    “陛下分明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东西自小易先生教了臣多少,臣就教了陛下多少。臣不知道的陛下自然也不知道。”韩墨初从顾修怀中坐正:“陛下若是当真想帮臣点忙,就正经下个旨意,将眼下那些聚在京中的使团们劝解回去,等着他们三顾茅庐,我方好把火器的价格抬上去。”

    “师父,若有一日你不做太傅了,当真很该随我母妃去做生意的。”

    “臣也不是天生爱钱,臣也想做个霁月风光的世外高人。只是自家的狼崽子吃得太多,开销太大,臣不得已才这么斤斤计较的。”韩墨初笑眯眯的搓了搓顾修被这一句话涨红的耳垂:“是吧,臣说的没错吧?臣的小狼崽?”

    “韩子冉。”顾修宛如被铁签灼烫一般弹到一旁,狠声道:“你今晚别想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