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朝未至,天边霁白。

    批了一夜奏折的顾修正伏在宽大的书案之上浅眠。

    昨夜哄睡了韩墨初后,他包揽了目下所有的政务,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只用了一夜便处置得八九不离十。

    连带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请安,贺表,他都写了朱批。

    听着龙榻上韩墨初熟睡中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他愈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直到破晓时分,他才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案上闭目养神。

    伏案的姿势久了腰背极累,一夜未眠又实难张开眼皮。顾修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奏疏落地的“笃笃”声。

    迷蒙中,他瞧见一个青衫白衣,长发披散的男子正在他的身边为他整理桌案。幽微的纸墨香气正是他潜意识中最为熟悉,也最为痴迷的那一种。

    “子冉醒了?”顾修轻轻按压着初醒时酸涩的眼睑,低声问道:“昨夜睡得好么?”

    “醒了。”韩墨初端端正正的挺着脊背屈膝坐在顾修面前,满面春风的朝人笑着:“陛下昨夜好大的威风,臣自然睡得极好。”

    “风寒侵体,都是要发上一身透汗,再安睡一觉。”回想起昨夜的放纵,顾修不由得将与人对视的目光挪向了一旁:“朕昨夜只是想你能遵医嘱。”

    “陛下昨夜分明是趁人之危,今日还要强词夺理。”韩墨初变戏法似的从长案下面抽出了那柄二尺长,一寸宽的红木戒尺。

    这柄神奇的戒尺总会出现在顾修意想不到的地方,且质量绝佳,十几年的光景连点儿开裂和磨损都没有,反倒在这悠悠漫长的岁月中被滋养得愈发光润柔亮。

    “朕何曾趁人之危,分明是你恼羞成怒。”顾修脱口而出的念了一句,卷起袖袍朝人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等待着那份锐利的刺痛席卷而来。

    “陛下这是狡辩。”韩墨初手中的戒尺猛然挥下,弹跳在皮肉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顾修厚重的掌心上迅速隆起了一道通红的印子。

    单单看这力道,便可知韩墨初的风寒确实好了。

    “朕何曾狡辩?”顾修被这一下打得双目一眦,咬牙忍痛道:“正所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韩太傅通今博古,你可见过哪个为君为夫的行房次日要挨打的?”

    “好一句君为臣纲,夫为妻纲。陛下既然知晓伦理纲常,那昨夜便是明知故犯。”韩墨初手腕一抖,又是一记下了十分力气的戒尺,直接将两道伤痕叠在了一处:“陛下昨夜失德狂纵乃是事实。臣为帝师,君王有错,错究必罚,罚之必严,以免君王因错误国。”

    韩墨初的戒尺落得无比精准,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夯在人手心里,没有一丝偏移。

    人的手掌大小实在有限,伤痕重叠之处,血肉隔着皮肤翻腾叫嚣,当真比见了血的刀剑伤还要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