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是十六年了。

    那年,这里还仅仅是个小小的侍郎府邸。

    十数年的扩容修缮之下,这里早就没了往昔的寒酸破落,变得亭台巍峨,峥嵘轩峻。

    门楣上的匾额也是御笔亲题,只看这一点,便可得知此宅中所居之人,皆是倍沐皇恩。

    立在这座巨大的府门之下,韩墨初的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阵战马嘶鸣的杀伐声,流民乱蹿的踩踏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孩提的痛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漫天乱舞的刀兵,还有那件随风而荡的大红色披风。

    这些年来,这个场景韩墨初在梦境中重复了无数遍,每一次都能让他汗毛倒竖,冷汗岑岑。

    “公子,您确定您找的是这儿?”小厮百里总是会在韩墨初陷入沉思时及时唤醒他。

    “是。”韩墨初淡淡的应了一声,从容的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块质杂色滞的白玉玉牌递给小厮百里:“你去扣门,若有人应门,你便将此物交与他看。”。

    小厮百里依言前去,扣了半晌,才有一个应门小厮从一侧的小角门里探出脑袋来极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百里拖着那玉佩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小厮跟前,将玉牌递了上去。

    那小厮拎起玉牌看了一眼,只见那玉牌双面雕花,一面刻着童子抱锦鲤,一面刻着字,刻字的那面正中是个俊秀的韩字。韩字旁边另外刻着:永平十八年,三月初三,亥时三刻这三列小字。玉牌底下的流苏微微发朽,一看便是二十年前的旧物,不值什么银两。

    见惯了金银珠宝的应门小厮翻着白眼将那玉牌扔回到了百里手里,硬邦邦的甩了两句话:“我说乡巴佬,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这么个破牌子就想敲相府的大门?赶紧滚!”

    说完,便将脑袋缩了回去,紧接着又啪的一声将角门合上了。

    小厮百里碰了一鼻子灰,攥着那玉牌重新回到自家公子身边:“公子啊,您看八成是找错地方了,人家不认识咱们,要不咱们去别处再问问?”

    韩墨初伸手从小厮百里手中拿回玉牌,将玉牌重新收回原处,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扬起嘴角道:“不必,去城门处。”

    小厮百里又一次坐在了车橼上,架着灰篷小马车拉着韩墨初原路返回,最终停在了城门之前最繁华的所在。

    小厮百里将马车停稳,掀起车帘问道:“公子,到了,您可要下来走走?”

    韩墨初起身从小马车里钻了出来,略整衣冠后便径直朝不远处那皇榜高悬的所在走去。

    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众目睽睽之下,韩墨初将那幅高悬于城墙之上的黄绢一把扯了下来,双手拖于胸前。

    那张榜文悬了一月有余,早已和街景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