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晴初霁。

    仡慷朗达一行人伫立于气势雄浑的含元殿下,目之所及皆是金碧辉煌。明媚的日光照射在屋脊的横梁上,特质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让人目眩的光芒。宫殿由九根巨大无比的立柱支撑,每根立柱上都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天空中几只野雁自低空掠过,像是天空中的装饰,好像生活在这里的鸟儿,都比在南诏见过的悠闲,不愁吃喝。

    午时钟响,含元殿门扉开启,那些金彩华服的大周官员们三三两两的从含元殿中散了出来,直到最后门扉再度合掩,远远的一队仪仗自含元殿东侧启行,抬着散朝后的君王一路走远。

    “说,这是怎么回事!国主已经在此地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大周皇帝为何不来相见!”早已在风中吹透的卯蚩急了,拎起了身后一个随伴的鸿胪寺官员的衣领:“你们大周就是这般对待外邦国君的么!”

    那官员姓周名楠,进士出身,供职鸿胪寺不过三年。

    周楠不急不徐的将卯蚩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拉了下来:“回贵使的话,在我大周的国志之中并未有过您所言的南滇国。只有一属邦南诏,于永平七年签印附庸我朝,您此次入京面圣未上表章,也非万寿大朝,依制,您是不能入含元殿的。”

    “你们这些周人知不知道,眼下南疆的情形是什么?我们国主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敢这样同我们国主讲话,还想不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了?”卯蚩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狰狞。

    “下官是依制办事,脑袋不会掉的。您是属邦国主还是外邦国君,国志之上说得很清楚,至于您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下官所辖范畴之内。”周楠依旧不紧不慢的回道:“不过,下官想劝贵使一句,此处是含元殿前,如果您要在此处对大周官员施暴,殿前司的护卫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

    卯蚩紧握的拳头挥起,被身前的仡慷朗达拦了下来:“卯蚩,你不得无理。”

    与此同时,内宫总管太监元宝臂拖拂尘,头戴高官,在六名同样穿戴不俗的小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这一行人跟前,朗声传令道:“韩太傅有命,令南诏国主仡慷朗达于宣政殿偏厅候旨。”

    “候旨?国主都已然等了两个时辰了还要等,你这个腌臜厮传的是什么话?!”

    “卯蚩,够了。”仡康朗达再次端起了国主的架子,毫不避讳道:“既然,大周的皇帝心里不急,那么我们心里也不急,左右多等一刻,便会多死一个周人,周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何相干呢?”

    ***

    午时二刻,南诏国主仡慷朗达跟随着内宫总管太监元宝的脚步踏进了宣政殿外臣陛见君王的偏厅之内。

    随行而来的卯蚩和岳蚩两个随从都因国朝规制而被拦宫门之外。

    仡康朗达环顾四周,那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厅堂,厅堂正中放着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铜鼎香炉,香炉后方是一张龙纹紫檀案,案上放着一副仙鹤笔架,几方古砚并几盒金墨。

    书案之后,一个身着云纹鹤氅的男子正在气定神闲的挽袖点茶。

    银瓶注水,竹篾搅打,小巧玲珑的南红玛瑙盏内荡漾着奶白色的浮沫,碗盏内红白交映,淡雅的茶香又与熏炉中的龙脑香气相辅相成,让人赏心悦目。

    仡慷朗达刚刚收敛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便被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吸引了过去。他过往只在剑南及岭南一代行走,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兴师动众”的点茶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