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人虽说常来常往,可每次都是端王亲自出来相迎。二人携手进了府中偏厅的小书房里,家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

    小书房内,顾伸从坐了许久的轮车上站起身来,双脚落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他双腿痊愈的事,连淑妃纪氏都不知道。拖着一双废腿进入朝堂,果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

    “檀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殿下,臣得了一路消息,所以特地赶过来的。”崔崇的额角冒汗,顾伸也不避讳,亲自掏出帕子与他擦拭额头。

    崔崇是御史台上下唯一不听韩明驱使的官员,崔崇的母亲是先帝如妃的远亲,如妃又是淑妃的姑母。算起来,崔崇还是是顾伸的表兄。

    许多年前,他在淑妃与君王的安排下,成为了顾伸的皇子少师。知道了顾伸身体孱弱,双腿残疾背后的秘密。顾伸其实和他一样,他也是因不愿与韩明等人同流合污一直被御史台上下排挤,多少雄心抱负都不得实现。

    所以这些年,他渐渐和顾伸走在了同一条路上。替顾伸收买人心,利用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去替顾伸在前朝斡旋。如今党争之事愈演愈烈,夺嫡风波暗潮汹涌,各方势力此消彼长。

    他不能让顾伸被这场洪流吞没。

    “哦?是什么消息?”顾伸笑着从书架上取下一瓶玫瑰露,给人兑了些清水让人解渴:“喝口水慢慢说吧。”

    “今天晚上刚到的消息,是有关珹王的。”崔崇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个装满纸张的小盒递给了顾伸:“珹王旧年在与公主备办嫁妆时曾经以六百匹缂丝相赠。那六百匹缂丝是珹王以征召之名敛来的。还有,两年前珹王清查盐铁税务,是在当地强行多加了三成商税才收齐的。这里是个人的口供,证人证物,臣都留起来了。殿下预备着几时向陛下进言呢?”

    顾伸将那盒子打开,将那些纸张拿出来一张一张的翻看过来,又一张一张的重新卷回了小盒子里:“檀卿哥哥,这事不能回。”

    “为何不能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眼下珹王事败,地位本就岌岌可危,此时上奏便是落井下石。檀卿哥哥难道忘了,战王前些日子受罚的事,连累了多少官员落马?”顾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睑:“无论父皇怎么处置珹王,你我都不能开口,父皇最忌讳的便是看着兄弟相残了。那位韩明大人不就是踩了父皇的红线,才被冷落至今的么?”

    “那,那这些东西就没用了么?”崔崇看着眼前的小盒,方才的心气也跟着没了一半。

    “这些东西当然有用,只是不能现下用。”顾伸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还有啊,檀卿哥哥以为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怎么就这般碰巧就被檀卿哥哥拿到了呢?还不就是老七身边那个笑面虎干的好事?他这是想杀人,给他主子找刀子呢。”

    “殿下是说那个韩墨初?他为何要如此?意义何在啊?”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即能揭了珹王的老底,又能让咱们跟着吃亏。更能让他主子在父皇面前显得那样忠诚仁义。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他料尽了呢?”顾伸摆弄着那小盒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崇。

    “殿下的意思是,战王他也有心储位,也想夺嫡?”崔崇皱眉不解,他原本以为顾伸忌讳顾修是因为顾修在军中权势太大,将来不好控制。他没有想过,顾修其人也有心储位。

    “檀卿哥哥以为呢?以为那个战王真的是个不懂事的武疯子么?以为那战王府里只养着那几个天残地缺的奴才是真的因为没银子?那是怕有人安插眼线。这放眼京城的勋贵人家,凭他有多少护卫。战王府才是真正的铁桶一般。战王行事看似中正,其实处处都在与自己立威。这朝中上下支持战王的,皆是那些不必盟党的清流人户。”顾伸说着说着忍不住将手中的盒子攥得更紧:“这样的人,才是最难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