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肖行风精神奕奕地起床吃了早饭,还特意嘱咐肖母和银杏不要打扰秋竹休息。

    其实在他起床的时候,秋竹就已经醒了,本想跟着他一道起身去做早饭的,却听见外间银杏一大早烧火做饭喂鸡鸭的声响,她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丫鬟,什么活儿都被她包圆了,她不用事事亲为,便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没想到听见肖行风说得□□,顿时羞窘得头埋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肖母等到日上三竿,这才过来叫她起床吃早饭,笑着说:“你们年轻夫妻感情好,我这老得高兴都来不及,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竹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能饿肚子,于是脸红红的起床洗漱后,银杏把放在锅里的饭菜给她热了热,自己拿了两个麦麸糠加了一些粗粝黑面粉的黑面窝头,坐在堂屋外面的石凳上,就着一碗冷水,边吃边咽。

    桌上摆得是三个橙黄喷香的玉米面馍馍,一大海碗红薯大米粥,一小碟腊肉炒小葱,一叠凉拌黄瓜,秋竹一个人吃是完全足够了。

    然而秋竹看见银杏的吃食后,完全没了胃口,小声地问坐在桌子旁感受她吃饭的肖母道:“娘,银杏怎么单独开了火,做了那黑面窝头吃?这玩意儿是我们小时候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跟亲戚家要了些喂鸡鸭的麦麸糠掺和晒干的红薯藤、玉米杆磨碎的黑面做得吃食,又硬又刺拉喉咙,吃多了还屙不出屎,可难受了。”

    肖母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银杏另做了吃食,只是先前她和肖行风用饭之时,银杏说要等秋竹起来后一起吃,她也就随她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单独做了黑面窝头。

    肖母道:“她可能是觉得咱们家家境不好,买了她已是大恩,哪能跟主家一样吃好的喝好的,这才用家里为鸡鸭的黑面单独开了火,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秋竹想起肖行风说得,银杏是卖身葬母,才被买回来的,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忙走出房门,拉着银杏的手说:“傻丫头,你怎么吃这个,我们家再穷,也不会缺你那点吃喝,这东西哪是人吃得,放下吧,咱们去灶房再煮点。”

    银杏摇头道:“夫人,您是不知晓,我的胃口有多大,我一顿饭要吃三个大馍馍,两碗干饭,我这么个吃法,走哪都被人嫌弃,好不容易老爷心善买下我,让我有个归家之地,我哪能不管不顾,胡吃海喝,我吃这个就够了。”

    在护卫魏家六小姐失败之后,没有户籍,又担心被范丞相的人找到的她,这些年一直飘零各地,做着最苦最累的黑活儿以此谋生。

    她吃过太多的苦,流过太多的泪,终究逃不过做丫鬟的命运。好在老天爷对她不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遇上了肖老爷,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虽说还是奴籍,到底不用像以前那样东躲西藏,害怕被人发现追杀,时常吃穿不饱,缩在山洞破屋里,和那些臭气熏天的老鼠乞丐一起挤着了。

    如今她有地方住,有衣穿,主家一家子看起来也很和善好相与,昨日在镇集上,她因肚子太饿吃了太多的煎饼馒头,老爷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她,她便知道自己遇上了好人家,她哪能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从而让主家心生不喜啊。

    秋竹听她如是说,心里不是个滋味,干脆坐在她身边,放软着声音说:“夫君买了你,你到我们家里来,就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哪有家里人一个吃好的,一个吃差得,单独开火的啊,这样子哪还是一家人,说出去别人也会笑掉大牙。你别瞧着我现在身子瘦弱,我每顿吃得吃食不比你少,从前我爹一直骂我是饿死鬼投胎,迟早要把他吃垮,我万分委屈,少吃了许多,每顿以水充饥,最后饿晕了过去,我娘哭着抱起我,掐了好久的人中才把我掐醒,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委屈自个儿了,因为家里家外都需要我帮着我娘干活,我若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银杏知道肖家留了五亩田地要种,作为家里的丫鬟,她肯定要跟着主家一起下地干活的,再加上夫人说话诚恳,不像是那起子斤斤计较之人,她心中一暖,也没再坚持,跟着秋竹去到灶房,重新做了早饭。

    三人吃过早饭,银杏背着背篓,扛着锄头,秋竹拿着镰刀,扶着肖母,三人从纵横阡陌的村道上,用绑了布条的竹竿,赶着鸭鹅去河边,顺便去河边的五亩地掏掏地垄,扯扯草。

    鸭鹅一路咕咕嘎嘎,顺着村道飞快地往河边跑,有蹲在自家院门口和隔壁邻居边吃饭边闲话家常的村民看见秋竹三人,纷纷向秋竹和肖母两人打招呼,顺便打听跟在她们身后的姑娘是谁。

    当听见秋竹说这是肖行风买回来的丫鬟,是来伺候肖母的时候,人们咋咋呼呼,直说秋竹嫁过来以后,肖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不仅有田有地,如今连丫鬟都买得起,可真真不得了。

    秋竹抿嘴微笑,跟村民们说了几句话后,领着肖母和银杏,把鸭鹅赶到了河边,转头沿着河边长满杂草的小路,走到自家留的五亩田里。

    当初秋竹把另外三十五亩田地租赁给王婶子和一个姓田的人家种后,本来打算自己去种留下来的五亩田,没想到出了被胡茂彦、李桃花两人被绑的事情,一躺就是两个多月,王婶子看她出了事,地总不能闲着,就拉着公婆孩子们,起早贪黑地帮秋竹把五亩地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