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呢……”黄冲呢喃细语,“可二者若冲,择何?舍何?”

    李恪正襟:“舍睡眠。”

    “舍睡眠?”黄冲瞪眼茫然。

    李恪肃穆说:“著书,体国皆为天下,士之本分,不可割舍,本该两相并举,何来择舍?若士之力不足备,无可兼顾,便该将勤补拙,为天下也。”

    虽说没有任何证据,但黄冲总觉得李恪不是这个意思。

    他眨巴着眼看李恪,李恪绷了半天,噗嗤一笑。

    “冲君莫如此看我,我确是夸大了。”李恪失笑说,“《国工》并非哲论,不求微言大义,书著起来其实不难,至少没有到废业闭门,用全身心去治学的地步。冲君,似《国工》这类工具书,允业允书,立足于实才是正道啊。”

    黄冲定着睛看着李恪,许久,突然说:“夏子何以生分我等?”

    “噫?”

    “我是说,夏子将我等法吏、勋贵摆在直道事中,予以权柄,自薄功勋,本就是为了心中大事,何以就不愿与我等明言呢?法墨有别,人却无别,直道行有半年了,您再不言,待直道事了,你我东西,这份苦心岂不是白费?”

    李恪听懂了黄冲话里的暗指,他把法家、勋贵引进直道,摊薄了直道的墨家烙印,为的就是在如今的当权阶级当中塑造一个以墨为主,百家相辅的行政结构,探索这个新结构的行为规范。

    他本以为离他最近的张迁会是第一个有所觉的,可张迁一直沉浸在总指的琐碎里无心他顾,反而是他刻意隐瞒的黄冲先发现了……

    黄冲者,原为寿春狱掾,李恪任阳周后被越级拔择到上郡监御史位,李恪明确下放阳周事后又转任直道执法处长。

    这份履历与大秦正常的官员任事格格不入,足以说明韩非法系对他的认可与信任,所以,李恪一直不愿接近他。

    韩非法系,秦晋法系,法家天下以此二系为核心,也是李恪兴墨最主要的对手,双方便是现在的关系再好,李恪也不敢掉以轻心,把关键大事交给他们去办。

    可是黄冲却自己看出来了,这个意外,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恪不知道。

    黄冲看着他,轻声说:“我乃寿春人士,祖上为黄国民,黄国灭,祖以国姓,逃迁寿春,才有了我这一支。我非勋贵,世代从农,直到秦得九江之地才入了学室习文断律。出学室后,我为寿春佐史,评功得以为狱掾,此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服玄绶黑,与咸阳的贵人亦无瓜葛。”

    李恪诧异地皱了皱眉,很有些不信黄冲居然背景清白。

    黄冲似乎早有所料,一耸肩:“贵人的想法我不懂,我的调令是廷尉令之亲自签的,不仅是我,执法处上下百多人,皆是廷尉令之亲自选的,却少有丞相、廷尉之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