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轻声吟诵着面前的书简,声音平顺,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吟至句终,他抬起头,看着垂首肃立在面前的赵高。

    “高,此皆恪卿一人一日所言?”

    赵高恭谨俯身:“是,臣在水岸,距离祭酒不过数十步距离,俱其所言,一字不差。”

    “拢共有多少?”

    “连首卷《启夏》,共四十七篇,七十六卷,上下八万六千余言。”

    便是那些书卷就在身边高高堆着,听到赵高的话,始皇帝依旧忍不住吸了一口长气。

    “四十七篇……”他轻轻抚摸着简上的墨字,“孔子长治学,一生之言编纂成文不过《论语》二十一篇。庄子好奇文,隐居而著,死后得书总计十数万言。墨家两代人共修《墨子》,全书总和七十一篇。”

    他抬起头,略带迷茫地看着赵高:“恪卿天纵啊!年不过二十,竟可一日成文四十七篇……高,你说天爷是不是忘却了雨露均沾的道理,把这大秦的文脉一股脑全砸到此子身上去了?”

    赵高谄笑一声,轻声劝道:“此子再是天眷,也是陛下的臣子。自古盛世都是明君贤臣兼备,臣有多贤,这君,便有多明呐!”

    “总是你能叫朕开怀!”始皇帝哑然失笑,抬手将书简一翻,提笔写上【墨夏子】三字,“启夏之言,发人深省。朕既已助了恪卿扬名,便将这好事做尽!高,将此书名散出去,从此以后,恪卿便称墨夏子罢。”

    赵高拱手应是:“陛下,要以御令下达么?”

    “不必了。”始皇帝推开书简,叹了口气,“此子业已得成大道,已经不需要皇天眷顾这样的虚荣了……”

    ……

    李恪病倒了。

    或者说,一场大讲足足累倒墨家百人,李恪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远不是病得最重的那个。

    为了不使乐极生悲,在咸阳安居了两年之久的夏无且和蛤蜊被快马专车抢来苍居,夏老爷子连情况都没闹明白,就被反了水的蛤蜊一巴掌拍进了车厢,直到见着李恪,一肚子气也不曾消尽。

    所以,李恪重见夏无且的第一面是这样的……

    李恪裹着绒衾正在咳嗽,吹胡子瞪眼的老头鞋也不脱闯进门来,骂骂咧咧轰开李恪的三个老婆,吊着眼角甩了李恪一眼。

    “药石无灵,可备后事,告辞!”

    李恪气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夏无且!我不过是说多了话,招了些风,你咒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