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

    “是啊。啬夫心善,发来此处的都是些家中缺粮的灾民。他们初来时,人人饥馑,意志消沉,大家所为者,皆不过一口饭食。若不问青红汰弱留强,去留操控于你我手中,则容易人人自危。然两次大比,他们却发现了,去留与否在其勤奋与否。老翁擅工,青年不及,如此便划出了一条道道。弱者汰,健者存,与年岁、劲力皆无关系。”

    “真无关系?”

    “那可能无关系,淘汰者十有八九,不是年老体衰,便是年轻不擅工事,唯独那么一两个个例而已。”

    “那你说……”

    “商君辕门立木所谓何事?是为了搬那根木头吗?立信而已。此处有那么几个年老擅工者留下来,他们便知道了去留的关键。如此两次淘汰下来,是否表示留下的比走的那些强上许多?”

    憨夫还是不明就里,皱眉答道:“人皆不同,自然会有强弱之分,此天地正理。”

    “理是正理,可谁又愿承认自己比他人弱小呢?尤其是队伍中还有几位老廉颇在,壮年不及老年,岂不羞耻?”

    憨夫瞪大了眼问:“小小赏罚,竟有诸多门道?”

    “算不上什么门道,不过效果不错就是了。”李恪失笑道,“恪君你难道不曾发现,大比的时候,得粮者人人称颂,发还者无人问津。若不是好胜之心作祟,如何会出现这番奇景?照理说,他们理当兔死狐悲才对吧?”

    第二次大比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憨夫细细回想,果然如李恪所说,得粮者身边围满了庆贺与艳羡的声音,发还之人却只能领了干粮,骤自神伤。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先前以色布将民夫分组,却又大费周章,要我等将同色之人分开安置。我原本还嫌此法监管不便,如今想来,若同色者同组,如何还分得出强弱高低!”

    李恪轻笑:“明耻教战,求杀敌也。故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皆为此理。”

    憨夫面色复杂地看着李恪,说:“墨者非儒,盖因儒者长于理,短于行,恪君学儒十数年,为何儒家章句从你口中说出来,却总有中别样的味道?”

    “世上习诗书者众矣,儒生却只有那么些个,还自顾八分,闹得比稷下学宫还热闹。我却不敢自称儒生,若是遇上个老儒问我师从何派,我该如何作答才好?”

    憨夫的脸色更复杂了:“墨者三分,学派之间,也并不比儒者好多少……”

    “所以我也不是墨者嘛!”李恪哈哈一笑,抬手指向水畔工棚,“他们该等久了,憨夫君,速行!”

    说完,他一撩袖袍起步便走。

    憨夫独自留在原地,脸色全无半分清减:“恪君,你精擅机关,学有天人。你虽不愿加入墨家,墨家……却离不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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