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地凑上去观瞧。

    屋里头一片狼藉,木屑、工具、板材四处乱洒,正堂正席像供牌位一样供着李恪月前画出的水车草图,憨夫和辛凌抿着嘴削板锯木,时不时抬头看图。

    “二位难道真想凭一张草图制作水车?”李恪站在门边,一脸古怪。

    憨夫茫然地抬起头:“恪君?”

    他放下锯子,搓着手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李恪,不确定似地又问了一遍:“真是恪君?”

    “昨日才见过,憨夫君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果然是恪君当面!不想今日你会登门,不曾远迎,怠慢了!”

    憨夫正了正衣衫,赶忙作揖行礼。至于同在屋里的辛凌嘛……她一直忙着和一块古筝大的方板较劲,从头至尾就没看过李恪一眼。

    对别人而言不合理的仪态放在皇子妃身上都是合理的。李恪早就见怪不怪,心里还暗想,也只有这么特别的皇子妃,才配得上扶苏那个千秋万代最出名的倒霉蛋……

    他对着憨夫拱手答谢:“憨夫君,你与辛阿姊在干嘛?”

    “这个……”憨夫脸上一阵局促。

    李恪瞥了供在堂上的水车概念图一眼,试探着问道:“莫非我不幸言中……你二人真打算只凭草图就将水车做出来?”

    憨夫的眼神突然变得游移不定,低头刨边的辛凌也停下手,脸颊攀红的速度李恪平生仅见,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僵持下来。

    许久,憨夫才出声解释:“恪君不愿与我等一同制作水车,我等便自己制。水车利在千秋,便是为生民计,我与师妹也要将其制造出来。”

    “憨夫君胸怀宽广,令我钦佩……”李恪叹了口气,诚恳说,“问题是你二人即便要撇开我独制水车,也该先做设计图吧?哪有像这样直接上手的……”

    辛凌弃了手上刨板,霍一声站了起来:“我等有图!”

    “我说了草图算不上工程图纸!”李恪哭笑不得道,“比例,尺寸,细节,需求,该有的都没有,你们拿什么比对实物,靠猜吗?”

    “恪君有所不知。墨家传世的图板当中,最精细也不过你所说的概念图,我等自幼学工便是如此过来的。至于结构图……机关制出之前,谁又能知道所画之图准确与否?所谓制图,得其形,知其意,足矣。”

    “足矣?”李恪觉得匪夷所思,“那我之前画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憨夫君觉得是知其意好,还是知其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