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成日,吉平,执神天德,井宿为犴。

    天宿之中,井木犴是朱雀第一宫,本意上凶多吉少,有战、煞、亡、烈的隐喻,但她是双子三宫之一,其喻意中少有的吉便应在夫妻合家,齐眉皓首这一条上。

    日成乃吉,吉平乃德,天德当空,犴宿护主。

    这样满吉满福的婚嫁吉日子数年也难遇上一个,凡夫俗子们甚至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行使嫁娶之事,怕自己福泽不够,满溢成灾。

    但在李恪的婚事上,慎行、严氏、古公、吕公却不约而同点在了这一日。

    生而知之乃为天眷,少年扬名更是神顾。圣人传血,否极泰来,如李恪这样受着满天英灵眷顾的天生之人,世上又岂能有他无从消受的福份?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问期。

    时间虽然紧促,但是各方早已心知,能简则简,当正则正,等到了婚期当日,前置的五礼皆已完成,只剩下最后的亲迎。

    十一月初二,日朗朗,风云静,水波静娴,鸡犬和睦。

    严氏早早来到李恪暂居的屋宅,捧着木盆敲开房门,用粗麻洁布轻轻为李恪洁发擦身。

    她擦得很仔细,很用力,粗糙的麻布磨擦皮肤,带来微微的针锉似的刺痛。

    李恪就如无所觉般,双手撑膝,袒胸跽坐,任由严氏颤抖着手,去擦拭那些并不存在的污垢。

    “上次为我儿擦身,好似还是十来岁的时候……一恍神,我儿却长这么大了。”

    李恪歉疚道:“孩儿不孝,三载求学,不曾回过苦酒里一趟,就连婚姻大事也要媪随我在这种化外之地熬着苦寒。”

    “为娘不苦的。看着我儿成材,扬名,成家,聚室,举手投足间,千万人舍生忘死,跟从随行,为娘心里只有喜乐。”

    严氏喃喃着为李恪擦完身子,披上深衣,又为他打散了发髻,任由那一头长发披肩散落。

    “我儿十八了。十八之时,庸碌之人尚未分家,精干之才不过缚籍,我儿却已经是显墨的钜子魁首,贤名扬于世,君王求不得。我儿是李氏最有出息的孩儿,有儿如此,便是立时便死,为娘也有颜面见你的翁,拜见你名传天下的大父了。”

    李恪柔声说:“媪,您还年轻呢!今日有新妇入门,不几年您还要为我教养孩儿,以后还要为孙儿教养孩儿,哪能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

    “也是。”严氏轻笑,“今日我儿大喜,为娘可不能扫了兴致。”

    母子两说笑着,严氏为李恪一缕缕整齐发束,套上玉环,再扎上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