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姜兄了。”

    随着窸窸窣窣衣物摩挲的声音,冯春生四下看了看,无处可藏,简直一览无余。她向后退去,在分岔路口处一头扎进了另一条甬道。

    又行了片刻,鼻腔中的硝石味越来越浓,冯春生蹙眉,快行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扇对开门,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推了一把,未挂拴,当是故意留了门。

    她推开条缝隙仔细观察,这里似乎是间更衣的暗室,衣架上搭着几件黄色压黑边的戒衣和洞衣,条桌上摆着纯阳巾,五岳冠和几柄浮尘。

    冯春生倾耳听了片刻,推门进去。出了暗室眼前便豁然开朗,殿顶之高足有三丈三,穹顶呈圆弧状,上嵌二十八星宿,底层是黑白分明的太极八卦图。四壁挂着簇羽状的灯台,灯芯不知放了什么材料泛着莹莹绿光。正中是一只八足大鼎,腾腾白汽缭绕不止,到底是皇家手笔,蔚为壮观。

    硝石的气味正来自这里,原是为了炼丹。

    也是,道家追求黄老之术,追求羽化成仙而至长生不老为最终目的。凡胎□□,这种诱惑概莫能外。

    冯春生摸着下巴不住摇头,竟然在宫内弄出了这么大的丹室来,造价定然不菲,难怪国库一直空虚。待春过夏收之际,年年水灾的赈灾月就要开始了,届时又要上演一出大臣以死谏言的闹剧来。

    转念又一想,方才自称贫道的男子说什么试药,难道是为皇帝老儿炼制的?

    冯春生四下又看了看,没什么稀奇的,就准备离开。手才摸上门,耳中便传来了走路的声音。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脚步沉稳,武艺不高却胜在下盘扎实,而另一人显然只是个普通人。

    她再度环顾四下,轻轻一跃攀上了一根横梁。

    很快这两人便进来了,冯春生探头去看,猝不及防与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人对上了视线。就那么一瞬而已,视线交错后他站在了高台之上。这二人皆着道袍,另一人极瘦,不惑之年的样子,略有些佝偻,一抹山羊胡,双目精光四射。

    “听闻平霁王回京都了,不知皇帝急召所谓何事?”

    梁真人目光灼灼看向铜鼎,手里掐着什么法诀,半响才道:“言官入狱,古来少有。如何定下罪名,值得思量。”

    “仅仅如此?”戴面具的男人不大相信。

    “蓟兄,你可知今夜皇帝老儿为何夜宴群臣吗?”

    “哦?为何?”

    老道笑起来,两腮露骨,福相甚薄。他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内有机关,轻轻一点,盒盖开启露出一颗赤色丹丸来。“此乃贫道于山外山之境求得的仙草炼化而成,耗时七七四十九日,一炉只得一十一枚。”

    青面獠牙的面具覆在男子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几息后,他似是笑了笑。咕噜咕噜的声音随着喉结上下翻动,“真人何意?”

    “这个时辰了,宴会当已开始。陛下会择良臣相赠,凡食过此丹之人,必能体会其中之精妙。”梁老道捻着那缕山羊胡笑得颇为得意,“届时,别说污蔑贫道的小小言官汤从新,便是丞相,将军,乃至平霁王,再无人敢质疑贫道的黄老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