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恩低着头,指尖揉搅着,恨不能有个树洞让她藏进去。许久都没等到一声斥责,才抬头看了眼安寻,一切忐忑都转化为疑惑,心脏不禁一沉。

    眼前不远处的人儿滞在原地,眼神垂落,轻凝着眉,微微含着胸,那纤柔的腰肢,似乎就要撑不住身子,在冰冷的走廊里,萧条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忽然意识到,安姐姐大概根本就没有在意苏医生说了什么。

    “安姐姐,你怎么了?”

    安寻沉吟片刻,轻启唇齿道:“小恩……你说,一个母亲到底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带着孩子一起寻短?”

    姜亦恩似乎第一次收到和“我没事”不一样的回答,紧锁的眉头漾开几分欣慰。

    从听到薛风说伤员情况的时候,她就料到安寻会想起过往,趁着手术进行的时候,她特地去把查询了极端行为背后的隐情。

    “小朋友有基因缺陷,生活基本是不能自理的状态,两个妈妈这些年四处求医,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她自己又生病了,应该是不希望连累爱人,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吧。”

    安寻听完以后依然不能轻松,心里头百感交集,胸口挤压着苦闷,喉头也郁郁堵塞,轻“嗯”了一声。

    “安姐姐,这个世上,好像真的没有人容易,是不是生活,都是乏善可陈的?”

    姜亦恩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安寻惊诧了一下,没想到小丫头会说出“乏善可陈”这个词,也没想到自来乐观明朗的人儿居然也会发出这么沉重的感叹。

    这些年,安寻固执着对悲痛的敬畏,把黑暗中那一点点的光亮都舍弃了。

    其实,她是记得的,记得母亲在最后关头,替她打开了车门,亲手把她和妹妹推出了车外。也记得父亲临走前给她了国外的居住地址,告诉她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所以,并不是只有绝望吧。

    她很抱歉,她的低气压,影响了她的女孩。

    “小恩,你听过林清玄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吗?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们要常想一二,不思八.九。”

    姜亦恩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懂了一知半解的表情。心底,明明就是故意反向引导安寻成功的窃喜。

    “那安姐姐的‘一二’是什么?”

    她继续引导着安寻,就像童年无数个夜里,她也自己引导着自己,在喜欢日记里记录下一个又一个“一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