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临窗远眺,能尽情俯瞰维多利亚港繁华绮丽的夜景。窗外是幻彩交织的缤纷灯光,桌上刀叉亦泛着银亮清光,明净剔透的高脚杯中流淌着紫红色的葡萄酒。

    他被眼前的这一切闪花了眼,酒未入喉,醉意已从眼角眉梢溢出,分不清映入自己心底的究竟是“明日之星”眸中明亮的笑意,还是那盏水晶吊灯闪烁的熠熠粲光。

    后来的那四年间,他独自去过那家餐厅好几次,品尝过许多风味绝佳的新品,却再也没见过那样绚烂夺目的光。

    相识十几年来,这还是张崇邦第一次品尝邱刚敖做的菜。

    他夹起盘子里的一块蒜香骨,抱着试水的心态轻轻咬了一口,惊觉对方的手艺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蒜香骨炸得色泽金红,外酥里嫩,肉质鲜香而不显肥腻,明显看得出厨师的功底。

    邱刚敖托着下颚看他吃饭,挑了挑眉。“啱炸噶,因住爉啊。你食得咁快,唔惊我落毒?刚炸的,小心烫啊。你吃得这么快,不怕我下毒?”

    “假如你真系想我死,当时点解唔开枪?假如你真的想我死,当时为什么不开枪?”

    张崇邦说罢,又夹起另一个碟里的香芋条尝了尝。软糯的香芋入口即化,他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直至吃完了一整碗饭,还想接着吃,又不好意思再去盛饭。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菜,就算要多洗一倍的碗,他也心甘情愿。

    邱刚敖慢条斯理地吃着蒜香骨,看出了他的犹豫,微微笑道:“仲想食啊?想食就自己添饭。还想吃?想吃就自己盛饭。”

    “……的确好好食,你手艺好掂。的确很好吃,你手艺很好。”

    张崇邦被他揭穿了心思,一时有些无措,迟疑片晌,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本能,再去盛了碗饭。

    卧室倒塌的床铺已经重新修好,但张崇邦和邱刚敖依然不放心和对方一起睡。他们经过一番协商后,决定一个人睡卧室,一个人睡书房。

    张崇邦主动抱着枕头和被子去了书房,准备在那里长住。他一离开,邱刚敖就迅速反锁了卧室的房门,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半夜里张崇邦起来喝水,注意到卧室的灯依然亮着,不禁疑惑邱刚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他也不方便过问,只能压下自己的好奇心,转身回去书房睡觉。

    接连几天,邱刚敖的精神状态都特别差,面色苍白泛青,脸上还多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张崇邦疑心他在熬夜做些不可告人的事,于是趁邱刚敖不在时,进入卧室查探了一下情况——他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好几个用过的注射器,眉头随即拧得死紧,表情半是惊怒半是忧虑。

    今天邱刚敖撩起衣袖下厨时,张崇邦特意凑近看了看,果然在那两条修瘦的手臂上发现了好几个针眼。他绷起面孔,极其严肃地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邱刚敖关掉了水龙头,漫不经心地洗着菜。

    张崇邦端详着他疲惫的容色,轻声叹了口气。“阿敖,自首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