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兄身形似鸭,壮如小丘,羽翼赤红,乌爪金钩。仅凭那巨大身躯、锐利尖爪和横展蔽日的威武双翼,瞧着就不是好惹的角色。还有更加骇人之处。此怪生就鸟躯,却长了乌七八糟、怪模怪样的九颗脑袋,似禽似兽,秃嘴尖喙,无一重复。其中一头的脖颈处还有犬齿咬痕,悬着一颗欲滴未滴的血珠。

    隗原本跟着众人进进出出地找着姜桐,转了几圈,人没找着,却见大家都古古怪怪地安静了下来,不由拽了簪花郎问道:“喂,我说,你们又怎么啦?”

    簪花郎悄悄指了指洞顶。

    “鬼车?!”隗一见那九头怪鸟立刻就认了出来,本想报以轻蔑嘲笑的,转念思及眼下自己不比凡胎更强,只得从鼻子里不屑地嗤了一声。然后问簪花郎道,“你们打算怎么救人?”

    簪花郎比比划划,指了指四周崖壁,又指了指自己和身侧之人。

    隗左右看看,又拎了拎簪花郎的缠尸网,诧然道:“你们打算用先前对付我的法子来对付它?!”眼见众人似乎毫无疑义,不由顿脚道,“糊涂!我是还不曾恢复法力,又一时大意才叫你这破网给兜住了,你还指望这东西是什么无上法宝不成?!”

    几番来往,众人对这个落魄灶神消弭了不少鬼怪猜疑,也早没了惧意。听得此语,簪花郎沉了脸回道:“这可不是打渔捞虾的网兜!”

    “唉,唉,唉,我并不是有心讥讽你们。”见他面露不悦,隗摆摆纤手赔了个礼,解释道,“可是,你瞧瞧,就凭它那块头,你们能擒得住吗?况且,它也不是傻大个子。”又指了指那颗颈有齿痕的脑袋道,“看见那滴血没有?它这老半天地不曾动弹,可不是脾气好,是在等候时机呢!那滴血一旦饱满落地,必是它进食之时。你又可否知道,这家伙最喜何物果腹?生人魂气!摄人魂魄为食,你们一群凡人,拿个网兜,带着几把刀剑,就想与它为敌,可不是自个儿往前送死么?!”

    红门小子闻言一骇,插言道:“那怎么办?”

    隗抚了抚长发,蹙眉掂量一回,抿唇道:“只能我来勉力一试了!”忽然看见挂在簪花郎背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押鱼,眼睛一亮,展颜笑道,“原来你也有好东西的!借用一下。”说着,扯了小家伙就朝鬼车丢了过去。

    押鱼正值睡得开心,朦胧中就觉得自己凌空滚了出去,初时以为背它的簪花郎又在奔跑跳跃了,还想伸个懒腰呢。忽觉不对,迷迷瞪瞪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就见鬼车的丑怪模样迅速放大,当即吓得一声尖啸,身起红光,弹爪拧腰地朝斜径里蹿了过去。

    那鬼车也是正在打盹之际,早已闻见洞中多了许多生人之气,只因如同隗之所言,时机未到,故而不曾动弹。此刻猛然发觉气旋扑面,睁眼一瞧,却见一道红光自身前急速划过,立时,押鱼这个不同底下一群的异类便引起了它的兴趣。当即双翼一展,广若丈许,煽风如飓,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就追了出去。

    众人还没闹明白隗将如何出手相助,就见那硕大怪物被惊动而起,接着,洞中恶风大起,飞沙走石,洞顶的蝙蝠又紧随其后地呼啦啦倾巢而动,吱哇一片。倒霉灶神立刻被人在腹中咒骂连连。

    “呃,大家赶紧趴下,趴下!那个,小东西啊,你往那边跑,把它引远点儿!”显然,对于顷刻失控的场面,肇事者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顾不得押鱼此刻是否有暇分辨人言,喊了两嗓后,对一众手持刀剑的指派道,“那个,赶紧上去救人吧!”

    簪花郎拍拍头上的尘土,磨牙问道:“原本就是计划让他们上去救人的!你说不妥,打算亲自出马勉力一试,请问,您究竟打算还要‘亲自’干些什么?”

    对方不以为忤,温柔笑笑,然后捻了捻指尖,突地燃起一簇火焰。

    簪花郎看着那点豆灯星火,没好气道:“您是打算用火烧死那怪物?”

    “嗯,你猜对了。”隗似不曾听出嘲讽之意地打了个弹指,又转身抬头,朝洞壁上正在攀援救人的一众催促道,“快点,快点!在那家伙靠近之前赶紧将人带下来!”

    押鱼惊慌失措地在洞中各处乱窜,不择道路地碰了几回壁后,又晕头晕脑地蹿了回来。那鬼车为它所引,排山倒海地去旁边逛了一圈,这会儿又山呼海啸地追了回来。

    斩风和司马狴野还不曾够着姜桐的手,倒霉灶神一看也急了,竖着那根燃着火苗的手指朝姜桐扯嗓喊道:“喂,那个放了小神的谁,你赶紧对我说‘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