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了下午4点,阿娘还没有回来,炉子上的铜水壶沸腾发出低鸣,里面积了厚厚的白水垢,像是堆叠的雪片。

    她拿了热水洗头,长发濡湿,贴在一起似细细密密的绸缎,黑亮顺滑,皂角是很便宜的东西,有点久违,她用得不太习惯,隐约有点想念洗发香波,西洋传进来的东西,精致芬芳。

    阿爹推开院门进来,每个礼拜的这一天他都会早早回家,为了跟妻子团聚,今天,他手里多了几枝桃花。

    巷子口的桃花开得繁盛,一向木讷的木匠生出了送花的心思。

    “阿爹,你这是送花给阿娘吗?”她歪着头,手掌心捧了温水浇在头发上,没有女人不喜欢花的,浪漫明媚。

    悦冬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拿了瓷瓶出来,“那糖心帮我插花,等下送给你阿娘好不好?”

    “好啊。”

    阿爹和阿娘感情很好,几十年如一日,相互依偎,她有些艳羡,阿爹这样的男人不多见了。

    把头发擦到半干,她就没了耐心,索性散乱在脑后,任它风干,纤嫩的手指捏着桃花枝放进瓷瓶,明黄的花蕊引来了蜂蝶,她半趴在桌子上耐心地等。

    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了,是不是阿娘出了什么事。

    这个担忧刚刚冒出头,木制的大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高秋娘提着纸包的糕点进来,脸上写满喜气,“糖心。”

    纸包上有芳兰斋的牌子,芳兰斋的糕点贵得离谱,一般人家根本不会踏足的,阿娘今天买了那里的糕点,比过年还隆重。

    林溪岑晚了高秋娘几步,停在院门前,大开的院门让两人的视线没有阻隔。

    她的脸半掩在桃枝后面,比花朵还娇艳,眸子里带了淡淡水汽,似林间晨雾,还有一闪而过的惊诧。

    “五少爷里面请。”高秋娘抬手把他请进来,热情有礼。

    悦冬生听见响动出了屋子,一声五少爷让他局促起来,靠着雕花的老式窗子站得笔直,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他的铺子是给一般人家打家具的,这么尊贵的客人,他没见过。

    “五少爷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来?”她站起来,身后黑发随风而起,又缓缓落下,似蜻蜓点水引起涟漪又归于平静。

    前世他第一次来自己这个破旧的家,偷偷吻了她,轻浮又浪荡。

    林溪岑走进来,他穿着薄毛绒背心,背带裤,比长衫时髦了些,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像一片阴云,把她笼在昏暗里,笑得儒雅随和,唇齿微动,“来看看你。”

    “糖心,五少爷真是好人,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三少爷居然想要诬陷你,欺侮你,离开是对的。”高秋娘现在还后怕,她知道糖心被赶出去的当晚根本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