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与枯瘦老者一同离开了村落,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不知张大虎与其他的村民怎么样了,她在心里这般想着。微风拂过了她的面庞,发丝已被血污粘连在了一起,凌乱的散落在前额上。从这一刻起,将离已经死了,此后有的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异国第一女刺客——未亡姬。

    那美艳的将离草已经深深埋藏在了心底,一同埋藏着的,还有少女那晶莹剔透的青春。此后的时光,她站在血与火之巅,剑下的白骨堆积如山。直到许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日救走她的是异人南异国的国师枯禅上人,而异人与人类,是注定不能共同生活在这同一片蓝天之下的。

    被枯禅上人救走后,将离回到了海底的异人世界,拜枯禅为义父,潜心修炼秘法。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三年后一位名唤未亡姬的女杀手横空出世,震惊了整个南异国与人世间各大修真门派。她手段狠辣,道法高强,被枯禅派遣执行各项绝密的任务。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她对于人类有着滔天的仇恨,特别是对于修真炼道之士,下手绝不容情,仿佛九幽的恶魔转世,所过之处,尸山血海,寸草不生。

    这样的生活,就整整持续了十年。

    这十年来,她早已心如铁石,成为了一个只知杀人的机器。只是不知何时,每每午夜梦醒之处,枕边都有点点泪湿。每当她独自仰望着异人世界里蓝色的日光之时,耳畔都有温柔的呢喃声音响起,魂牵梦萦,如泣如诉。

    “离儿来,娘唱歌给你听……”

    “将离草,暮色早,君似清风妾如梢,分别何日重逢处,你作樵,我作乔……”

    “你作樵,我作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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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从外采摘了几个野果放在将离身旁便就离去。将离随便的吃着,而后又再次昏昏沉沉睡去。她原本以为男子此后不会再来,想不到从今日起,每日清晨男子便会准时来到洞中,并且每天会为将离准备着不同的食物,有时是不知名的果子,有时是些白粥馒头之类。男子粗通医术,时常在洞中煎药,将离也不理他,不愿与他说话,男子倒也自得其乐,每日喂药换药。在男子的精心调理下,将离的伤势渐渐的好转起来。

    转眼间,半月的时光悄然而逝。这一日,男子又如往常一般,在夜晚时分生火做饭。今天,他特地去田间抓了一只肥鸡,此时正在火堆上炙烤着,冒着丝丝的香气,诱人食指大动。突然间,一道锋利的冰凉出现在他脖子之上,男子吓得瘫倒在地,转头怔怔的看着洞中的美丽女子。此时将离已经恢复大半,一柄长剑架在男子肩头,锋芒将他颈侧的皮肤微微划破,渗出一缕血痕。

    “我说过,待我伤好了之后,便会杀了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可替你完成。”

    男子呆住了,似是没想到她真要对自己痛下杀手,登时有些许恐惧,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你……你……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女子没有答话,一脚将男子踹翻倒地,长剑再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冷言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男子眼中满是绝望,讷讷的望着女子,半晌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涩声道“我从小无父无母,被翁草村的乡亲们收养长大,我……我只希望死后,有人能替我照顾他们……”男子声音低沉,面上流露着不甘,烤鸡中滴落了几滴油脂,在火光中发出迸溅噼啪的声响,香味弥散在了这寥寥夜色中。

    “翁草村在哪。”

    “从这往北走十里路便是。”

    女子不再言语,扬起了手中的长剑,蓝光闪烁,好似绚丽的宝石。男子无奈的垂下了眼睑,心里满是苦涩之意。破空声起,长剑停在了男子头顶三寸处,终是没有落下。

    夜凉如水,乌云满天。天上不见月色,只有稀疏的几点星光在奋力的想要冲破乌云的桎梏。苍凉旷野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某处山洞之内,有些许的火光传来。

    女子在洞口抬眼看天,夜风拂过,衣襟连着发丝在身后飘扬起舞,淡淡的清香挥洒开来。女子眼中满是落寞迷茫之色,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

    这天下之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十年来,她为枯禅披荆斩棘,扫除一切前进路上的阻碍。但是,她已经完全厌恶了这样的生活。在一次暗杀行动中,她带领的杀手团体成功消灭了人类的一个小型修真门派,在最后杀死门主之时,她愕然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睁着恐惧与无助的眼睛望着自己。那一刻,她的心蓦地揪紧,仿佛如遭重锤,那单纯的眼神,手中握着的花朵,赫然便是当年的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