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久了,气也消了啊。还不是结婚了。”

    外婆死的那年,裴琼没有回老家,因那时候家里实在没钱。方琳也还小,只记得在土屋里,外面还没天黑,屋里已经暗了。

    昏黄的灯吊在房梁上,好像那灯极低,几乎靠在裴琼脸上似得。裴琼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头歪着,像被钉在墙上一样。她一耸一耸的肩头伴着呼吸不畅的痉挛像是受着很大的苦楚。

    方琳那时候就趴在床边,小心的看她,裴琼没有眼泪,可那样子分明是哭了。方琳摸着妈妈冰凉的手,一遍一遍的说妈妈不哭。裴琼什么都不说,只是摸着方琳的头才流下泪来。那时不知道怎么了,后来知道是外婆过世了。

    “妈妈你想外婆么?”方琳很突然的问。

    “想是想,她对我不好,她死我都没有流眼泪。”裴琼淡淡的说。

    “那时候爸爸打牌么?”

    “怎么不打,那时候订婚了就去他家了,看见他打牌我也闹,你爸爸反说:我爸妈都没改掉我这打牌的习惯,你还能改掉?你说你爸是什么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没有。今后你找千万不能找赌棍。还不能找穷小子,你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将来要是不听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你后悔么?”方琳紧追不舍。

    “后悔啊,为什么不后悔。但是后悔也晚了。不过其实你爸爸人很好,就是喜欢打牌,其余对我到很好。人么,有时候就是这么贪心,想要什么都好,生活总会让你有不满意的,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要是在四川,你们会好过点吧,那你们怎么来新疆了呢?”

    “嘿,在四川你以为好过?你那爷爷最不喜欢你爸爸。你爸爸小时候还被抱养出去过呢。”

    裴琼嫁到连君家时,连君的妹妹已嫁人了,听人说是连君的妹妹嫁出去之后,才得以把裴琼娶进来的,但是连君说不是。嫁过去后不过一起吃了一月的饭,小姑子连芳就回来吵着要分家。

    连君是极疼这个妹妹,虽说妹妹是嫁出去的,实在不该是她牵头说这样的话,但也到底也没有怎么责怪于她。

    裴琼本就和连芳不大对脾气,但是因裴琼性格不是那么劣,作为嫂子,凡事让三分也没有红过脸,但私下里不知积了多少闷气。老爷子本就不喜欢连君,分家这事情,能让他少担负,还能有人养着,何乐而不为呢,就顺着小女儿的意思。

    已娶妻的二哥回来分得了,小姑子也分得了,裴琼和连君就只得一间矮偏房,一个锅,一床褥子,一个旧木箱子。要说老爷子本就没什么家底,但是也不致这么抠抠缩缩。家里的两头猪,老头子给了小姑一只。小姑子不满足,还想想要那木箱子。

    知道问嫂子是不成了,索性半撒娇地问连君,连君是个面上凶,心底最是柔软的人,当年那样穷,为了妹妹嫁的风光,生生在外做了半月工,买了当时的单卡录音机。连君看看面带怒容的裴琼,勉强点了点头。小姑子白眼看了看裴琼,就准备抱那箱子了。

    裴琼怒道:“没完没了,虽然我是嫂子,你也不要太过份了。你一个嫁出去的人,也在这里上手动脚的。今天我的东西我看你敢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