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亲军虽然是天子麾下第一军,不过因为建军较晚,而且将领多为新锐,总体上参战不多,所以官阶勋爵都不算高,郭守文的这个步军都指挥使在官爵方面就比不了侍卫亲军的步军都指挥使。

    不过郭守文相信,在此战过后,他也可以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一样建节,虚岁刚满三十就官封节度使,在禁军当中他虽然不是第一个,算起来却仍然属于凤毛麟角。

    陛下收取江南的雄心能否在短期内见功,自己能否在三十岁上建节,就看眼下的这一战了,郭守文尽管对此满怀信心,却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

    极力按捺住激荡的心情,透过千里镜仔细地观察着对面南唐军的阵容,郭守文在静静地捕捉最适合开火的那一瞬间。

    或许是东梁山一战的具体战况已经广为南唐军将帅所知,周军火炮的威力已经令南唐军上下震恐,为了避免集结地域被周军火炮轰击,逼过来的南唐步军早在两里地之外就完成了整队,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逐渐进入了炮兵射程的南唐军阵列已经渐趋散乱。

    以这种越走越散的阵形,也想冲破金枪军的防线?郭守文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似乎听到了郭守文的心声,南唐军那边鼓声微歇,号角声中,诸部令旗来回响应,一直在缓缓地向新林寨进逼的南唐步军竟然开始抽空整队。

    没有经过长期枯燥而且残酷的队列操练,想要在一二里路的推进过程当中队形不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前进途中,每走上几十步就稍加停顿,然后进行一下快速整队,的确是这种军队必须的步骤。

    但是南唐军将帅在这个时候就忘记了周军的火炮了么?

    这样的机会,反复演练过与炮兵合战的郭守文是不可能放过的,目测两军间距在一里地之外两里地之内,应当属于炮兵射程可及的范围,郭守文右手一挥,一个约定的指挥手势传达给了旗牌虞候,命令炮兵开始射击的号声随即在中军响起。

    号声当中,新林寨寨前和两翼的炮兵阵地火光冲天,即使是在白昼,即使冬日晴空中的阳光依然刺目,这一阵火光还是耀花了周、唐两军多少军士的双眼。

    火光过后就是青烟弥漫,三团烟雾平地升起,将炮兵的三个分阵地团团笼罩,然后才是密集的轰鸣声传布四方。

    如此熟悉的轰鸣声令江面上正在率领船队前冲的卢绛心中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转向了岸上,寻找着声音的起处。

    密集的轰鸣声比卢绛在东梁山山寨中听到的还要来得猛烈,哪怕现在他是在长江中的楼船上,与周军的距离比东梁山的时候更远,那令他刻骨铭心的轰鸣声还是在他的耳边震响,让他几乎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就找到了周军炮兵阵地的位置。

    观感却是和东梁山当日截然不同,此时的卢绛正是替换到了当时的马雄、王川二人那种视角。

    在东梁山山寨的时候,卢绛是亲眼看着十多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掠过了周军的阵列,然后直直地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砸了过来,而在此时,卢绛却是目睹了一两百枚铁球从周军阵中腾空而起,然后非常快速地掠过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一头砸进了天德军的阵列当中。

    当日山寨之中砲手的遭遇在岸上陆师的阵列中重演,铁球落地之后几乎是横扫了天德军的整个阵列,带起了一路的残肢断臂,从天德军一直穿到了神武军,整整齐齐地开出来一条血路。

    比起东梁山一战略微不同的则是,在南唐军阵列中开出血路来的并不仅仅是一枚铁球,而是数十枚。

    卢绛当日在山寨中布置的抛石机终究是比较稀疏的,而且周军砸过来的铁球一次也就是十几枚,所以直接砸中抛石机和砲手的铁球屈指可数,但是眼下在岸边冲向新林寨的南唐步军阵列是如此密集,砸下去的铁球很少落空,更何况周军一次砸过去的铁球就多达一两百枚。

    当日东梁山山寨中的惨状就已经让卢绛心底直冒冷气了,此时慕容英武所部遭遇的数十倍于和州守军的惨状,哪怕是卢绛第二次目睹,却仍然忍不住心中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