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史彦超的宿命

    “快!快!快!这个史彦超,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回好歹说得派王著去监军,让你逃过一劫,结果现在还是这样毛糙冒进,我救得了你一时可救不了你一世啊……”

    郭炜骑在马上催促着锦衣卫亲军加速行军,却又不敢违反律令让部队打乱正常的行军秩序,结果行军速度终究也是没有怎么快起来。

    全军前哨的高招旗已经是五面并举了,说明前路畅通无阻,全营可以自由前进,锦衣卫亲军金枪军已经是在沿着淮水南岸全力奔驰了,而锦衣卫亲军龙枪军作为马军需要遮护步军的侧翼,并不适合扔下金枪军去追赶华州节度使史彦超暂领的效顺军。

    对于郭炜刚才的自言自语,楚白听得是半懂不懂的,不过现在他已经学会了无视郭炜时不时的嘟囔囔了。反正郭炜没有直接叫他的话,那就不是在和他说话,身为虢国公的侍卫,需要懂得必要的时候不带眼睛和耳朵,正如他又需要时刻都带着眼睛和耳朵一样——按照郭炜的说法,“这就叫辩证法”。

    “中天,你再去前哨看看,要前面的斥候仔细找找,史彦超虽然比较喜欢逞勇轻进,但毕竟也是宿将,不会不和我军保持联络的。”

    这回郭炜是在和楚白说话了,因为叫的是楚白的表字。不错,楚白这样世代低级军校家庭出身的人,是不会有闲去取表字的,这都是郭炜给他折腾出来的,“白者,昼也,旭日中天也,你的表字就是‘中天’怎么样?”——当确定要调楚白过来代替苻俊的时候,郭炜如是说,楚白当然也只有奉命唯谨。

    更何况在楚白听来,这个表字还是很不错的,挺中听。楚中天、楚云飞、楚天舒,和军器监的两个待诏一样,殿下给楚家人取的名字就是那么好听。

    他是怎么也没法领会郭炜的恶趣味究竟已经发展到了何等的程度,因为楚白的毛笔字虽然写得像狗爬一样,却不可能签名写表字的,所以暴露不出问题所在;而可能用表字来记录楚白言行的人,毛笔字又不可能太糟,那就同样暴露不出问题所在。真正会暴露问题的,只会是到了后世某个蒙童抄写文章,不幸抄到楚白的“姓氏+表字”的时候,那才会真相大白——当然,这得以楚白能够留名千古为前提。

    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一的清晨,奉命东进的全军从十九日晚出发,行军了整整一个昼夜方才扎营,休整了一个晚上之后就继续出发。出发的时候整个部队分成了三股,其中殿前司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和侍卫亲军虎捷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马令琮还是率领部分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步军伴随水军行动;郭荣亲领殿前诸班直的步骑沿淮水北岸东进,殿前都点检张永德护驾;其余殿前司部队和锦衣卫亲军司作为淮水南岸主力,各自由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和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郭炜率领,前锋则是史彦超暂领的效顺军。

    效顺军在失去了主将唐景思之后有些颓唐,郭荣就给他们派来了勇将史彦超,并且从侍卫亲军龙捷军拨来了一批驮马,让他们以骑马步兵的阵容做全军的先锋,果然振奋起效顺军的士气。结果在短短一天的行军途中,效顺军就甩下了主力快速挺进,一如史彦超的往日风范。

    郭炜是知道史彦超脾性的,而且也不畏惧脱离殿前司部队而独立作战,所以紧赶慢赶地跟上了效顺军的步伐,不料在一夜宿营之后,效顺军的联络中断了。现在淮水南岸的军队就分成了三股——效顺军、锦衣卫亲军和殿前军,后面两队依然保持着频繁的联络,目前相距十里,效顺军在和郭炜失去联络之前两军相距也是十里。

    想起历史上史彦超早在郭荣亲征河东的时候就因为冒进而丧师忻口,郭炜心中就火急火燎的,然而他又不敢把这种焦躁表现出来,锦衣卫亲军还是一支新旅,作风还不够稳定,要是主帅表现焦躁就很有可能严重影响部队的情绪。

    洞口,一大群舰船从淮水下游溯流而上,将淮水挤得满满当的,船队中间的一艘楼船上一面大纛迎风飘扬,旗面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林”字。虽然是顺风,却似乎因为逆流的关系,船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淮水成为中原朝廷和吴、南唐的界河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所以两岸久无行人,芦苇生长得十分茂盛,就像青纱帐似的,将夹在中间的淮水勾勒成一条玉带。

    此时的青纱帐中却潜伏着一支队伍。

    林仁肇,福建建州人,身高六尺有余,体魄魁伟,有纹身为虎形,人称“林虎子”。

    他是闽国臣子林仁翰的二弟,自少事闽国为裨将,闽国被南唐所灭之后归于南唐,淮南争夺战爆发之后南唐派鸿胪卿潘承祐到泉州、建州召募骁勇,林仁肇率族中子弟从军。

    其后林仁肇奉命援救寿州,率军收复了濠州水寨,以功授淮南屯营应援使,不过在袭击正阳浮桥的时候败于当时的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

    现在他又作为保义节度使、濠州、泗州、楚州、海州都应援使陈承昭所率援军主力的前锋,当先奔赴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