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招谕安南使者

    “继筠老迈,偏又旧创复发,竟然险些误了王事,今日更是不能亲往码头迎候天使,怠慢了诸位,还望见谅。”

    岭南安抚制置使的府衙大堂内,何继筠裹着一身棉袍靠在座椅中,面色略显苍白,声音也有些低弱,不过气息还是比较平缓,说话时也没有明显的停顿喘息,倒是让这些前来拜会他的小辈们心中松了一口气。

    潘光裕赶紧躬身说道:“光裕何德何能,只是一个禁军小辈而已,怎敢劳大使亲迎。大使抱病运筹帷幄,翻手即以虎子领军平定邕州之乱,正是我辈仰慕的。”

    “何大使正当盛年,些许旧创怎么会误了大使效忠,陛下知悉大使抱病处理军务,令郎以衙内领军建功,可是非常嘉许的。至于亲迎之语就更不必说了,我等后生小辈,只不过身负出使远藩的诏命,岂敢在大使面前作态。”

    这个说话的年轻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身负武职而有十足的文人气,正是此次前往安南的正使,洛苑副使赵匡义。

    赵匡义因为显德中郭炜继位之初的那一次犯事被贬,起复之后去了雄胜军担任监军,在关陇山地一待就是七年。随着后蜀的灭亡,雄胜军的重要性立即大幅度下降,枢密院早就在议论裁撤内地一系列军镇的事宜,雄胜军也在裁撤之列,于是郭炜也就顺势遂了太后的心意,将赵匡义从那边召回京师,并且论功升为洛苑副使。这个差遣尽管没有多少实事,阶位却还是不错的,又可以长留东京,正是适合功臣勋贵子弟的一系列使职之一。

    不过郭炜可不会看着赵匡义领着俸禄不干活。眼下边境州县的守将都已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不好让他去哪里再做监军,而让他负责某个方面郭炜又不放心,本来还在烦恼着呢,这邕州的事情一出,岭南需要的临时差遣猛然增加,郭炜倒是给赵匡义找了个合适的职司。

    虽然说这人有点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相对而言赵匡义显然更为偏文一些,纸上谈兵的能耐还可以,嘴皮子功夫不错,在一个大国里面也未尝没有用武之地。

    两府议事讨论针对邕州变乱的对策,除了加强地方治理与驻防军队之外,还议定了立即遣使到安南责其纳贡称臣,顺便查探一下当地的政情民意以及当地势力是否涉足了邕州的土人作乱,这个招谕安南正使的官职不能太高了,官场资历却又不能太浅了,洛苑副使赵匡义正是合适的候选者之一。

    当然,郭炜很乐意又把赵匡义从眼前支开个大半年的,不过他也不会完全放心将这等大事任由赵匡义一人做主,所以又给他配了个副使,这个出任招谕安南副使的礼宾副使王文宝出身武学,有丰富的禁军作战经验,此时却又是直属侦谍司指挥。

    王文宝的直属机构是最新设立的枢密院侦谍司南洋房,主事正是在平蜀之战的隐蔽战线立功颇大的韩徹。随着平蜀之战结束,蜀地渐趋稳定,西南房的刺探对象变成了西南夷和大理国,其重要性明显下降,郭炜很自然地就把韩徹从西南房调到了南洋房,不过并非单纯的平调,韩徹如今可领着洛苑使一职呢。

    只不过赵匡义、王文宝及其从人是跟随定远军的分船队从沙门岛沿着海路抵达广州的,而韩徹早就从陆路先期到了。

    何继筠听到潘光裕和赵匡义这么说,不禁仰靠在椅背上哈哈一笑:“呵呵,谬赞了谬赞了……还是当地土人不习征战,所以犬子率军刚刚赶到,此辈即被我军兵威所慑而抱头鼠窜。不过解围邕州甚易,深入山林平息叛军却难,以岭南原先的州郡兵仅能保境而已,邕管将来的治安,还有南洋海路的安全,就都要仰赖潘都虞候的分船队了。至于天使所负的圣命么,我就不敢置喙了。”

    “光裕定当尽心竭力,率定远军分船队和伏波旅两军全力协助何大使,还岭南与南洋的一方安靖,绝不会有负陛下的任命。”

    潘光裕原本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的,现在得到何继筠这等南疆大将的深自期许,哪能不大表决心呢。自从平定江南之后,伏波旅还能在北疆捞到一些仗打,定远军差不多已经沦为了近海漕运的护航船队,南洋的海寇以及有可能发生的对安南的威慑,可是定远军难得的军功所在。

    赵匡义却是淡然地笑了笑说道:“招谕安南的使命看似与何大使无关,不过这等藩镇如何看待朝廷,岭南一地的民生与军威却是至关重要的呢。”

    “唔~这倒是说得不错!”何继筠只是稍作沉吟,便微笑着说道,“交州藩镇与朝廷区隔已有数十年,后期多是向岭南刘氏称臣,对中原已经颇为生疏了……不过现在朝廷以吕易直知邕州,以王三铁为邕州兵马钤辖,以王秘权为邕州兵马都监,军旅民政都堪称得人,再有名震幽蓟、吴越与河东的伏波旅两军相助,平息当地土人叛乱当为期不远。至于招谕安南一事,全在朝廷和天使筹谋,我和岭南转运使全力协助也就是了。”

    吕易直就是吕端了,郭炜将邕州的前任知州范旻接运回东京治病疗伤,不过邕州这种新乱之地却是须臾少不得亲民官的,所以郭炜很快就指定在朗州知州任上政绩斐然的吕端移任。

    对于这个任命,次相吕胤因为是吕端的亲兄长而采取了回避地态度,不过吏部尚书薛居正却在私下里向郭炜进言说“吕端为人糊涂”,当时就让郭炜想起了那句名闻遐迩的“吕端大事不糊涂”,然后立马原话山寨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