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炮!发炮!汉儿军快快发炮!”

    尽管早就听闻周军火铳的厉害,而且皮室军、宫卫骑军和隶属于上京道、西京道、南京道的多个部族军都体验过这种兵器,但是耶律和里终究还是没有真正见识过,今次一见当真还是大吃了一惊。.

    当周军的炮弹袭来的时候,耶律和里对自己放弃在城头上布置抛石机的决策还是相当满意的。

    抛石机上城头,固然可以增加它们的射程,而且极便于炮手们观察目标,但是也很方便敌军摧毁,如果周军只有抛石机的话,考虑到本方的抛石机都是精心打造多年储备的守城式重型抛石机,而周军在城外临时打造的在性能方面无疑要低一档,那么耶律和里倒是不惧与周军进行对射消耗。然而只要周军带来了大炮,传说中大炮那超过一里地的射程显然不是抛石机能够抗衡的,哪怕把它们搬到城头,哪怕城墙高达数丈呢,上了城头的抛石机也只能干挨揍。

    所以对驻跸山方向的敌军携带大炮有所预估的耶律和里果断地放弃了将抛石机布置到城头与周军对射的想法,而是相当保守地让抛石机藏身于城墙之后——据说周军的大炮威猛固然是相当威猛,却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抛石机投掷的石弹可以近距离绕过城墙,而大炮发射的弹丸却很难打到城墙遮蔽的数丈范围之内,如此一来,紧贴在城墙里面的抛石机虽然无力与周军的大炮抗衡,却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被其摧毁。

    放弃与周军大炮对射的奢想,老老实实地着眼于轰击其扑城的部队以及城下担任射击掩护的火铳兵或者弓弩手,这就是耶律和里审时度势的构想。

    当然,这样略显消极的防御策略也是有着不小的缺陷,譬如藏在城墙背后的抛石机,因为要让投掷的石弹绕过城墙,其弹道将非常弯曲,因而射程急剧缩短。能够投射到城外百步远就了不起了,通常则是只能打到城壕的外侧,砸一砸越壕扑城的敌军和冲到城下与城头对射的敌军而已。

    所以耶律和里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汉儿军的抛石机开动起来。他还想等着周军的抛石机到位之后再与其展开对射呢,但是周军的火铳手已经让他镇定不能了——距离城头百步开外的周军火铳手居然能够任意射击城头,并且已经造成了城头上的实际伤亡,而城头上的弓弩却是对周军无可奈何。也就是一两个膂力强健之士可以用强弓将箭矢射入敌阵,而且还未必能够造成敌方的伤亡。

    这种单方面挨打的事情,有那十几门大炮就已经够受的了,总算炮弹的数量很少,准头也不太够。儿郎们趴在城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对着城头射击的火铳兵多达数千,而且还能穿过悬眼、垛口射杀躲藏得不好的或者探身了望、反击的士卒,这却是难以接受。

    若是任由对方这样自如地射击下去,给抛石机观察目标的攀招手固然将难以在城头立足,甚至连对抗敌军扑城的守卒都在城头上站不住脚,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就算是抛石机的射程很勉强,那也一定要展开反击了。

    …………

    “都校小心!”

    “无需慌张!”

    砰的一声。一枚拳头大的石弹从辽阳城内飞出来。斜斜地砸进伏波旅第六军的阵列,把军都指挥使曹铨身前的一个士卒当场砸晕了过去,即使这一次伏波旅有船队提供后勤保障,因而临战的时候都穿戴了甲胄,却也顶不住石弹的轰击。

    甲胄再怎么精良,终究只能防御刀枪和箭矢的。面对狼牙棒、铁鞭铁锏之类的钝重兵器就未必有效了,更何况是从天而降的石弹!好在第六军的阵列距离城墙有上百步远。能够打进阵内的石弹尚在少数,并且块头都不是很大。把人砸成肉饼的现象倒是不会发生,当场断胳膊短腿的情况也不多,士卒们若是被石弹砸中躯干四肢,立即丧失战斗力那是一定的,却未必会丧命,只有正中头颅的石弹才可能当场带走人命。

    石弹如雨,却多数落在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面对偶尔落入阵中的石弹,曹铨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仅自己不去闪身躲避,而且严令禁止属下扑上来护卫自己以致于打乱了阵形。

    两军交战,比的就是军队的组织和军纪,比的就是胆气!我军的火器固然占优,作战却也不能完全仰赖于此,要想发挥火铳的威力,需要众军集火射击,需要持续装填轮换射击,排队枪毙的战法就必须坚持,装弹的时候就只能挺立不动,想要躲避敌军的打击,那就无法射击敌军。

    当然,作为军都指挥使,那倒是不需要像士卒们那样挺立着装弹和射击的,在观察敌情和发布军令之间稍微躲一躲,好像并不会影响作战,不过军官要是不能以身作则的话,却又怎么去要求属下舍生忘死?

    在武学经历的教育,这些条令、军纪方面的要求都是重中之重,更是皇帝亲临讲课时最主要强调的方面,曹铨对此是记忆深刻的,而且多年的战阵经验也不断地证明了这些要求的正确性,他早已将此融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