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声的鼓动,这些代州军士卒一个个热血上头,方才略微停滞了一下的阵列再次化作潮水一般向上面的山寨扑了过去。

    “放!”

    第二轮的砰砰声在山寨中响起,比第一次更为整齐划一,准头则与第一次相差仿佛,可是效果却比第一次差了不少——化作滚地葫芦砸乱了代州军阵列的尸体倒是没有减少,但是这一次向着山上冲锋的代州军却再无停顿,直将身侧翻倒的袍泽视若无物,一个个只是红着双眼狂喊着拚命冲刺。

    “放!”

    山寨当中的周军也已经进入了状态,青烟弥漫当中,两军交战的气氛奇妙地消隐了一部分,对面的嘶声喊杀在他们听来和以前操练时的背景声也差不了多少,当然还有一些人在装填和击发的时候频频出错,但是大多数人却已经娴熟顺畅得如同是在操练。

    只有牛思进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和高度的紧张。

    下面那数千人的冲锋可不是说着玩的,那种决死的气势一点都不假,也就是牛思进这种经历过多次生死大战的人才能敏锐地感觉到,几个略微打过小仗的指挥使和都头也就是在心头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

    一百步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当这些敌军完全放弃了中途射箭而专心冲刺的时候,其实也就是转瞬即至。

    “掷弹队,投弹!”

    眼看着敌军的前排尽管已经是支离破碎,却还是强硬地逼近到了寨墙前十步左右的距离,已经容不得再进行一轮排铳射击了,顶在寨墙后面的前排火铳手都挺起了枪尖,预备阻挡敌军的冲击,牛思进向早已准备多时的掷弹队下达了命令。

    随着牛思进的话音落下,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噔噔噔的脚步声,那些候命的掷弹兵点燃了霹雳弹的引线,快速地助跑两步,然后将手中的霹雳弹奋力投向前方。

    嗖嗖嗖,数十枚黑乎乎的铁坨坨挂着一丝火星越过了几排火铳兵的头顶,向山寨前面的代州军阵列当中落去,然后在代州军士卒们的疑惑、迟疑直至震惊当中砸到了他们的身上或者身旁,再接着,有的铁坨坨在落地之后弹了弹再爆炸,有的则在空中就炸了开来。

    周军的山寨前面轰隆轰隆响成一片,契丹、北汉联军的冲锋阵列当中光芒闪烁,这一次的青烟也是在契丹、北汉联军的冲锋阵列当中升腾而起,阵列当中伴随着爆炸声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天雷啊!”

    有人又忘记了从石岭关、赤塘关败退回去之后官佐们的教诲,继续把这种爆炸当作了天雷惩罚。

    “是震天雷啊!比天雷还要可怕啊!”

    这人倒是出人意料的清醒,不光是记得周军这种兵器的敌方起名,还直觉地判断出这玩意儿比传说当中的天雷惩罚还要可怕。这倒也是,天雷惩罚总是针对触犯了老天爷的人,一般平平常常的小卒哪里能够承蒙老天爷青眼有加,天雷再可怕其实都落不到他们身上的,但是周军的震天雷却会!周军的震天雷找的还就是他们。

    不过无论是恐慌到极点以致于脑袋中一片糨糊的,还是在极度的震惊当中依然保持了一丝清醒的,只要还没有被周军投掷的这一波霹雳弹给震晕炸死,只要没有被霹雳弹炸出来的碎片伤到双腿,所有还能够跑动的契丹、北汉联军士卒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呼啦一下子犹如大退潮一般从山寨前面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在那里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这一次,即使是山下督战的凶蛮契丹兵都阻止不了他们逃离周军的决心,蔚进等人的呼喝阻止乃至于刀砍脚踢就更是不行了,“后退者斩”的确很可怕,但是那只是一种说辞,“前进者死”则是眼前活生生的现实。他们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真不行,从距离寨墙一百多步开始被看不见的弹丸射击,到距离寨墙十多步远的时候被震天雷扫荡,他们已经彻底看不到冲进山寨与周军展开肉搏的前途了。

    望着不顾督战队的严厉而潮水一般往下退却的部属,蔚进心中一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