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自己不孝。

    在区卿远过去的认知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对来自长辈“不孝”的指责如此平静面对,或被冤枉,义愤填膺,或被说中,羞愧难耐。

    她怎么能就这么干脆又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不孝呢?

    区卿远觉得自己那颗探花脑袋又不够用了,原本还酝酿着的一肚子指责喝骂一句也说不出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不说话,旁的人亦还沉浸在区云渺的豪言壮举中没缓过神来,一众大的小的只坐在原地,呆看着她再次行云流水般施礼。

    “老爷,夫人,几位姨娘,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语毕,区云渺带着吴氏和两个丫鬟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那么有礼,又那么无矩。

    片刻之后,区卿远手一抖,手中茶盏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似急速燃烧的引线,点爆了区卿远的情绪。

    他五官毫无规律地抖动着,最终定格在一个不知是怒是笑的表情上,大手一挥,将茶几上的托盘、茶壶、茶杯全部扫落在地,乒呤乓啷一通响。

    区卿远又对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出神——他后知后觉,区云渺敢如此在他面前放肆,不仅仅是仗着有开国公府和区老夫人做靠山,而是她本身就不在乎自己这个父亲了。

    或者说,她原本是在乎的,然后现在她失望了,不要了。

    连氏和姨娘们刚回神又被这样陌生的区卿远惊到了,下意识地站起来退后一步,不忘将儿女揽进怀里。

    “老、老爷?”见丈夫爆发了一下又站在原地发呆,连氏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区卿远长长地呼吸数次,方觉怒火平息了些,他将目光在所有子女面上转了一圈,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夫人叫人来收拾下,我在府衙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午膳夕食都不回来用了,若是留宿衙门,会遣人来与夫人说一声。几个姨娘们都回自己院子去,今日无事便不要出门!”

    女人们这时候哪敢说不,连声应是。

    “另今日之事,若我听到有哪个敢嚼舌根子,若是主子便请家法,下仆则当即发卖,都听清楚了吗?!”区卿远又冷声道,见众人神色皆是恭敬,甩袖出了门。

    待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其余人才长舒了口气。姨娘们不敢多呆,立刻向连氏请辞,明姨娘更是腿都软了,叫区淑浈和丫鬟婆子左右搀着离开。

    早上这事委实有些惊人,她们都需要静静地消化一番。

    “娘亲~娘亲呀~”连氏刚指挥丫头们把屋里收拾好,区淑沅又不让她消停,抱住她的腿左右摇晃。